那股无形的力场以岩雪为中心骤然扩散,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凛冽寒意与温暖生机交织的“域”。力场边缘,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无数细小的冰晶,却又在冰晶核心闪烁着微弱的赤金光芒,如同冬日暖阳下的冰棱,美丽而致命。
那道由寂灭之瞳射出的、足以湮灭一切的黑色死光,在撞入这层看似薄弱的力场时,竟如同陷入了粘稠无比的琥珀之中!速度骤减,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分解,最终在距离岩雪抬起的手掌不足三尺的地方,彻底消散于无形,只留下一圈圈荡漾开来的、扭曲的空气波纹。
整个峰顶,陷入了一片死寂。
哈鲁长老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楚晚莹瘫坐在地,望着那安然无恙、甚至气息变得更加渊深莫测的岩雪,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就连昏迷中的墨云舟,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
岩雪缓缓放下了手。她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有些单薄,脸色也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异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整片雪原的冰辉与地心之火的温暖。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昏迷的墨云舟,目光在他与自己手腕接触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感激,随即变得无比坚定。
“圣……圣女?您……您醒了?” 哈鲁长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道,几乎要老泪纵横。
岩雪微微颔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和平静:
“长老,我没事了。”
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祭坛,掠过重伤的楚晚莹和昏迷的墨云舟、甲三,最终投向下方那依旧杀声震天、被浓郁黑暗笼罩的战场,以及天空中那只巨大的、因为攻击被阻而显得更加暴怒的寂灭之瞳。
“是国公的浩然之气,引导我体内冲突的力量达到了某种平衡,甚至……融合。” 她简单解释了一句,但此刻显然不是细说的时候。她感受着体内那股全新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冰魄的凛冽未曾消失,却多了一份火莲的温暖生机作为内核,而墨云舟那丝浩然之气则如同最坚韧的纽带,将这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包容、也更加强大的全新本源。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一种质变!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岩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弯腰,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哈鲁长老那根镶嵌蓝宝石的木杖。木杖入手,顶端的蓝宝石似乎与她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发出了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纯净的冰蓝光华。
“郡主,请照看好国公。” 岩雪对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楚晚莹说道。
楚晚莹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信任: “小心。”
岩雪不再多言,她手持木杖,一步步走向祭坛边缘,直面那遮天蔽日的黑暗与巨大的寂灭之瞳。
哈鲁长老激动地跟上,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
天空中,寂灭之瞳因为攻击被轻易化解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那并非退缩,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它周围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瞳孔中毁灭的漩涡旋转加速,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正在疯狂凝聚!它似乎意识到,下面那个刚刚苏醒的“虫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真正的威胁!
“亵渎者……必须……清除……” 宏大的、充满怨毒与毁灭的意念,如同实质的音波,轰击着每个人的识海。
岩雪抬起眼眸,异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静。她将手中的木杖重重顿在祭坛地面上!
“嗡——!”
以木杖为中心,一道更加凝实、范围更广的冰蓝与赤金交织的光环,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迅速覆盖了整个峰顶区域!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防御力场,光环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寂灭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声响,被迅速净化、驱散!连带着下方战场上那些被侵蚀的“行尸”,动作都明显变得迟缓、僵硬起来!
“圣山之力……复苏了?!” 哈鲁长老感受着那光环中熟悉的、却又带着新生的浩瀚气息,激动得浑身发抖。
“不全是。” 岩雪平静地回答,目光依旧锁定着空中的寂灭之瞳, “是圣山的力量,地火的精华,还有……守护的意志,融合在了一起。”
她抬起空着的左手,掌心向上。一团纯净的冰蓝能量在她掌心汇聚,而在冰蓝的核心,一点赤金色的光芒如同跳跃的火焰,悄然燃烧。
“寂灭,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岩雪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空中, “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未落,她左手猛地向前一挥!
那团冰蓝核心包裹赤金火焰的能量球,并非射向寂灭之瞳,而是如同流星般坠向下方的战场,落在了一处西狄士兵和“行尸”最密集的区域!
“轰——!”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能量球落地后,瞬间化作一圈急速扩散的冰环!冰环所过之处,所有的西狄士兵和“行尸”瞬间被冻结成了姿态各异的冰雕!而紧接着,冰雕内部那点赤金火焰猛地爆发,所有被冻结的目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漫天飞舞的冰晶与灰烬,彻底净化!
一击之下,方圆数十丈内的敌人,为之一空!
下方苦苦支撑的凌云和残存的守军,都被这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攻击惊呆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是圣女!圣女出手了!”
“圣山保佑!”
希望,如同野火般在守军心中重新燃烧起来!
天空中的寂灭之瞳彻底暴怒了!它无法容忍一个“虫子”竟然敢如此挑衅,甚至净化了它辛苦侵蚀的“奴仆”!
“蝼蚁……安敢逞威!”
宏大的意念带着滔天的怒火,寂灭之瞳周围的黑雾疯狂向内收缩、凝聚,最终在瞳孔前方,形成了一颗仅有拳头大小、却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球!这颗能量球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整个苍岩峰的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
这是它凝聚了庞大死气与毁灭意志的全力一击!威力远超之前的黑色死光!
“不好!它要拼命了!” 哈鲁长老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那颗小小能量球中蕴含的、足以将整个峰头抹去的恐怖力量!
岩雪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凝重。她刚刚掌握融合后的力量,尚未完全熟悉,面对寂灭之瞳这显然是搏命的一击,她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完全接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木杖举起,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木杖顶端的蓝宝石光芒大放,如同一轮冰蓝与赤金交织的小太阳!她准备硬接这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岩雪!接住这个!”
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只见楚晚莹不知何时,将昏迷的墨云舟腰间的佩剑解了下来,用尽力气抛向了岩雪!
那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只是墨云舟惯用的一柄普通精钢长剑。但长剑之上,残留着他平日温养的一丝精纯浩然之气!
岩雪瞬间明白了楚晚莹的意图!她空着的右手凌空一抓,将那柄长剑摄入手中!
长剑入手,那丝微弱的浩然之气仿佛找到了归宿,主动与她体内那作为“纽带”的浩然气融合,使得她周身那冰火交织的气息中,又多了一份堂皇正大、克制邪祟的意味!
也就在这一刻,寂灭之瞳那凝聚到极致的漆黑能量球,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轰然射出!目标,依旧是岩雪!依旧是祭坛!
岩雪眼中异彩连连,她双手齐动!左手持木杖,引动冰火之力构建最坚固的防御屏障;右手握长剑,将那份融合了墨云舟本源气息的浩然之意催发到极致,剑尖直指那暴射而来的毁灭能量球!
“冰炎……守护!浩然……破邪!”
她清叱一声,木杖顿地,冰火屏障光华万丈!同时,右手长剑向前疾刺!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中正平和的意念,附着在剑尖之上,迎向了那漆黑的毁灭之球!
“啵——!”
一声奇异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肆虐的冲击。
那颗凝聚了寂灭之瞳庞大力量的漆黑能量球,在接触到长剑剑尖那股看似微弱的浩然意念时,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从接触点开始,迅速消融、瓦解!最终,在距离岩雪不到一丈的地方,彻底化为虚无!
仿佛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攻击,从未出现过一般!
“不……不可能!!!” 寂灭之瞳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充满了惊怒与一丝……恐惧的宏大咆哮!它无法理解,自己凝聚了如此庞大死气的全力一击,为何会被如此轻易地、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化解!
它那巨大的瞳孔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显露出其意识核心的混乱与动摇。
峰顶上,哈鲁长老和楚晚莹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岩雪持剑而立,微微喘息。接连动用力量,对她初愈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担。但她知道,危机并未解除。寂灭之瞳虽然受挫,但其本体依旧庞大,蕴含的死寂能量深不可测。
她抬头,看着空中那因暴怒和不解而剧烈翻腾的黑暗,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它并非无敌……浩然正气,生命之力,守护意志……这些都是它的克星!” 她低声对哈鲁长老和楚晚莹说道。
就在这时,下方战场异变再起!
或许是受到了峰顶接连胜利的鼓舞,或许是岩雪之前那一击净化了大量敌人,减轻了压力,凌云竟然组织起了一次小规模的反冲锋!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勇气,竟然将西狄的阵线向后压退了十几步!
而这一退,露出了被西狄士兵保护在后方的一些身影——几个穿着墨家服饰、正在地面上刻画着什么诡异阵法的人!阵法中央,似乎供奉着一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物件!
“是墨家余孽!他们在布置增幅寂灭之力的阵法!” 哈鲁长老一眼就认出了那阵法的来历,惊骇道。
岩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处阵法,以及阵法中央的黑色水晶。她能感觉到,那水晶正在源源不断地为天空中的寂灭之瞳提供着精纯的寂灭能量,甚至是……坐标引导!
“必须先毁掉那个阵法和核心!” 岩雪当机立断。
但她此刻若离开峰顶祭坛,失去了地理优势,能否在千军万马中摧毁阵法?而天空中的寂灭之瞳,是否会趁机攻击祭坛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墨云舟和楚晚莹?
就在她权衡利弊、陷入两难之际——
一直昏迷的影卫甲三,再次悠悠转醒。他看到了眼前的局势,听到了哈鲁长老的话。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还能动的右手,默默捡起了身边一把不知哪个战士遗落的、破损的腰刀。
然后,他对着岩雪,露出了一个极其艰难却无比坚定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去吧,圣女。这里……有我们。’
他用刀撑地,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挡在了昏迷的墨云舟和楚晚莹身前。尽管他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最坚硬的寒铁。
楚晚莹看着甲三的背影,眼中含泪,却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岩雪道: “岩雪,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们等你回来!”
哈鲁长老也将木杖横在胸前,沉声道: “圣女,放手一战!祖灵与您同在!”
岩雪看着他们,看着下方战场上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天空中那代表着毁灭与绝望的寂灭之瞳……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定与凛然。
“好。”
她应了一声,不再回头。右手紧握那柄承载着浩然意念的长剑,左手虚引,周身冰火之力流转,一步踏出,竟直接从峰顶祭坛跃下,如同驾驭着风雪的仙子,又如同携带着地心烈焰的战神,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下方那片混乱而危险的核心战场!
她的目标,直指墨家阵法与那枚黑色水晶!
而天空中,寂灭之瞳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黑暗翻涌,显然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最终的决战,围绕着那决定胜负的关键节点,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