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稀薄的迷雾边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却又陷入另一种极致的诡异。
这里便是“法则尽头”?
没有想象中的混沌风暴,也没有万法崩灭的骇人景象。映入鹿笙眼帘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空无”。空间本身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属性和意义,上下四方模糊不清,时间感也变得稀薄而断续。在这里,色彩失去了意义,声音无法传播,连神识探出,都如同石沉大海,只能勉强感知到自身的存在。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之中,却并非死寂。无数细微、扭曲的 法则回响 如同背景辐射般无处不在。它们是曾经在此地显化、碰撞、最终消亡的无数大道法则留下的“残影”或“执念”,如同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的、失去意义的片段。有的回响炽热如恒星内核,有的冰寒如永冻深渊,有的锋锐如开天之刃,有的沉重如承载世界……它们彼此交织、穿透,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宏大的“无声交响”。
鹿笙悬浮于这片空无之中,【尘影符】与【坤元迹敛术】在 归寂道纹 的加持下,让她仿佛成为了这片空无的一部分,完美地“消失”了。她没有轻举妄动,《弈天筹》的清辉在识海中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闪耀,全力分析着这片区域的本质。
“空间结构稳定,但维度属性缺失,常规物理法则在此几近失效。”
“时间流速不均,存在大量‘时隙’断层,需谨慎规避。”
“法则回响蕴含高密度信息与混乱道韵,直接接触有污染自身道基风险,但……亦可能蕴含珍贵的大道碎片。”
冰冷的分析数据流淌而过。鹿笙立刻意识到,此地最大的危险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这无处不在、潜移默化的法则同化与信息污染。长时间停留于此,自身道韵很可能被这些混乱的回响侵蚀、扭曲,最终迷失自我,化为这无尽回响的一部分。
但同时,这也是巨大的机遇。这些回响是无数大道法则的“尸骸”,若能以正确的方式“倾听”、解析,或许能窥见诸多早已失传的法则奥秘,甚至补全自身对“寂灭”之外其他大道的理解。
“生存与信息收集,是当前阶段最大利益。” 她严格执行着既定的策略。
她首先尝试派出一只 寂灭幻影傀儡,令其接触一道相对温和、代表着某种“生长”法则的回响。傀儡刚触及那缕回响,其表面的 归墟真火 便剧烈波动,结构与灵性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传递回的信息也变得杂乱无序。
“直接接触不可行。” 鹿笙果断收回傀儡,放弃了强行捕捉回响的想法。
她改变策略,将自身神识收缩至极致,仅保留与《弈天筹》的核心连接。然后,她不再主动“倾听”,而是如同一个被动的接收器,让《弈天筹》去捕捉、过滤、分析周围那些无序的法则回响。《弈天筹》的清辉如同最精密的滤波器,屏蔽掉其中绝大多数混乱无用的信息噪音,只提取那些相对稳定、结构相对完整、或与“寂灭”、“终结”、“归无”等概念相关的回响片段。
这个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但对鹿笙本体的风险已降至最低。她如同一个在信息洪流边缘谨慎垂钓的渔夫,耐心等待着有价值的“鱼饵”上钩。
就在她沉浸于这种被动解析时,《弈天筹》的预警模块突然传来微弱的波动——并非来自法则回响,而是来自物质层面(如果这片空无还能称之为物质层面的话)的远处。
有“其他人”进入了这片区域!
鹿笙立刻将隐匿状态提升至最高,神识(在《弈天筹》辅助下)如同最隐晦的波纹,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探去。
只见在极远处,那片空无的背景中,隐约有三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正在缓慢移动。他们周身笼罩着各色灵光,显然在抵御此地法则回响的侵蚀,但看起来并不轻松。其中一人身着星痕阁特有的观星法袍,一人周身烈焰缭绕,显然是烈阳宗修士,还有一人身形模糊,笼罩在阴影中,散发着影渊特有的蚀魂道韵。
这三方势力的人,竟然也找到了这里!而且看样子,他们并非一同前来,而是各自为战,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弈天筹》迅速对这三人的状态进行初步评估:
“星痕阁修士,合体后期,神识强大,似乎正在以某种秘法尝试沟通、引导特定的星辰法则回响。”
“烈阳宗修士,合体后期巅峰,灵力澎湃,但抵御回响消耗巨大,情绪略显焦躁。”
“影渊修士,合体后期,身法诡异,似乎在利用阴影法则回响隐藏自身,意图不明。”
鹿笙心中凛然。这三人的修为皆在她之上,而且显然对此地有所了解,甚至可能怀有明确的目标。自己一个合体四层,若被任何一方发现,都将极为不利。
“目标重新分级。‘初始之剑’线索为S级。获取三方势力在此地的目标情报,并设法利用他们,为A级。自身安全,为最高优先级。”
她迅速制定了新的策略—— 坐山观虎斗,火中取栗。
她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借助此地的空无特性和自身的完美隐匿,远远辍在三方人马后方。《弈天筹》不仅持续解析着法则回响,更开始全力推演这三人的行动模式、灵力消耗节奏以及他们可能的目标。
她注意到,那星痕阁修士似乎在追寻着一道异常明亮、带着某种“预言”或“宿命”特质的法则回响。而烈阳宗修士,则对几道蕴含着极致“毁灭”与“焚尽”意味的回响表现出浓厚兴趣。影渊修士最为鬼祟,其行动轨迹难以捉摸,但《弈天筹》推演出,他似乎在围绕着某个固定的“点”进行螺旋式探索,那个“点”散发出的道韵,让鹿笙体内的 源初寂印 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那里……或许与‘初始之剑’有关?” 鹿笙心中一动,将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到了影渊修士身上。
她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开始布设 环境陷阱。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几道狂暴的、代表“空间撕裂”和“神魂冲击”的法则回响,利用《弈天筹》计算好的提前量,让它们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悄然改变了一丝流向,其交汇点,恰好预设在了影渊修士可能经过的一片区域附近。
同时,她分出一缕心神,以 源初拟态 模拟出一道微弱但精纯的、带着烈阳宗核心功法气息的灵力波动,将其如同诱饵般,投向了那烈阳宗修士感知的边缘。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彻底隐匿,如同融入了空无本身,冷静地观察着棋子的动向。
法则尽头的弈局,随着不速之客的到来,已悄然展开。而她,依旧是那个藏于最深暗处的执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