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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楼顶层雅间“观潮”,此刻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若不是这紫檀木八仙桌实在沉得像块铁,怕是早被这股子寒气冻裂了缝。桌上摊着的账册簿籍堆得比说书先生的话本还厚,最底下那本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墨味里混着霉味,倒像是从哪个百年老棺材里刨出来的。偏有几页撕得歪歪扭扭的《金刚经》残片夹在中间,\"色即是空\"四个字被一滴陈年油渍糊了半边,活脱脱成了\"色即是窟窿\",倒和这满桌肮脏账目的调调意外合拍。

这些是陆九章从地轴盐号废墟、各方隐秘渠道,甚至尸体暗袋中搜罗出的九重天账册,记录着九幽盟庞大黑产帝国触目惊心的流水。

陆九章立于桌旁,身姿挺拔得像根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青竹。青衫是新浆洗的,领口还带着皂角的清苦气,可眉宇间那点冷冽却比没洗时更甚,活像有人往他茶碗里掺了三斤寒冰。他指间捻着枚黄铜算盘珠,那珠子被摩挲得发亮,倒比账册上的字还精神。红绳在他手里活泛得像条小蛇,穿来绕去把账册上的蝇头小楷串成串,活脱脱在给这些黑心银子办丧事——还是披麻戴孝的那种。

“盐运司的‘塌房银’虚报三成,挪去通州‘义仓’打了水漂;通州‘义仓’倒好,买甲胄的银子能给全城兵丁都穿成铁乌龟,多出那五成七的窟窿,又让密云的‘盐耗’来填——合着这亏空是击鼓传花?密云更绝,拿宝钞提举司印钞时刮下来的银屑子(美其名曰‘印钞耗’),愣是算进‘茶马折银’里抹平了!”

指尖翻飞得比绣娘穿针还快,红绳在泛黄纸页上绕出繁复结络,将每笔赃银捆成死结。末了桌面上铺开的红绳网,网眼儿里的墨字竟隐隐连成三个大字:魏国忠!昏暗光线下瞧着,哪是什么账册索引,分明是张用冤魂头发编的网,网住的不是银子,是一肚子黑水的黑心肝。

窗外天色阴得像块浸了墨的破布,眼看就要下刀子。对面酒肆飞檐上蹲着几条影子,一个个缩头缩脑,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活像一群蹲在房梁上的夜猫子,死死盯着\"观潮\"雅间那扇雕着缠枝莲的木窗。四大派的、官府的、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野路子,此刻全把耳朵竖得像兔子,就等里面传出点什么动静好回去交差。

陆九章在最后一条红绳上打了个同心结,黄铜算珠\"嗒\"地磕在桌面上,脆生生的,像在敲开谁的脑壳。他抬眼时,目光利得能削铁,扫过窗户时,对面飞檐上的影子齐刷刷矮了半寸;又似不经意瞥向街角,屋檐阴影里,一枚刻着财武宗铜钱暗记的铜板\"咕噜\"翻了个面——得,这信号发得比驿站快马还准时。

“棋局已开。”他声音不高,却奇特穿透。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柔劲隔空击出,沉重雕窗应声而开!阴风灌入,卷动账册纸页哗啦作响,血红资金链网微微颤动。

窗外窥探目光骤露,几道影子慌乱一缩。

陆九章负手立在窗边,青衫被风灌得鼓鼓囊囊,活像个刚吹起来的河灯。他压根没瞧那些缩头缩脑的窥探者,反倒对着窗外临安城的喧嚣扬声道:\"都把招子擦亮了!你们供着的那棵'大树',根底下埋的不是金银,是成百上千的白骨!这账本上的字,一笔一划都是血写的——不识字的弟兄们,数数这红绳结便知,一个结一桩冤案,比你们米缸里的米还多!\"

窗外空气凝固一瞬。窥视目光惊疑、愤怒、难以置信地聚焦桌面红绳血网。

“好大阵仗,好响算盘!”

一个冰冷、清脆、不带人气的金属质感女声,裹着一丝慵懒笑意,突兀响在雅间门口。声不大,却瞬间盖过窗外风声。

门无声滑开。

一道高挑婀娜身影裹在宽大纯黑袍中,袍子下摆拖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滑进来——说是\"滑\",是因为她走路时半点声响没有,活像一块会移动的墨团成了精。正是九幽盟天枢掌印玉无瑕!惨白下颌在兜帽阴影下若隐若现,倒像是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没擦干净。黑袍上银线绣的流沙巨鼎和九重天图腾,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诡异光泽,瞧着像极了戏班子里画皮鬼穿的行头,又吓人又透着点廉价的华丽。

在她身后,如六道无呼吸影子,七杀组惨白面具在门廊阴影里一闪即逝,消融门外。但一股冰冷刺骨杀意如实质弥漫,让雅间温度骤降。

玉无瑕的目光扫过桌面红绳账册编织的\"血网\",那眼神,活像当铺掌柜在掂量一堆破铜烂铁。末了视线落回陆九章脸上,她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宽大黑袍在身后铺开,活像拖着一片刚收割完的黑夜。到八仙桌对面优雅坐下时,袍子下摆还差点扫翻了桌角的茶盏——也不知道是真优雅还是故意摆谱。

“陆先生这查账的手段,真让奴家开眼界。”她声带笑,兜帽下阴影却如寒潭,一丝不易察觉寒光掠过。“底细摊这么开,不怕招风?”

陆九章坐回主位,指间黄铜算珠\"嗒嗒\"轻碰,声儿比庙里的木鱼还规律。他直视着兜帽下的阴影,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烂账就像陈年疮疤,捂着只会烂得更深。敞开门亮亮底子,让各位债主心里有数——免得东窗事发时,大家一起掉进粪坑,谁也爬不出来。\"

\"债主?\"玉无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串清脆却毫无温度的笑声,\"咯咯咯...陆先生这话可真逗。这江湖哪有什么债主,只有谁的拳头硬,谁的刀子快。\"她宽大黑袍袖口微动,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伸了出来——说\"透明\",是因为那手白得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活像庙里供着的玉菩萨手,就是少了点慈悲,多了点阴森。

那手修长优美,指尖涂猩红蔻丹。食拇指间拈一物。

那物约三寸长,形状扭曲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拗折的指骨,又像是铁匠铺里打坏了的钥匙胚子。通体呈令人作呕的暗沉黄褐色,表面布满细微纹理和干涸发黑的斑点——说好听点是\"包浆\",说难听点就是陈年血垢。钥匙柄部,隐约有几个模糊扭曲的烙印,活像五根手指临死前挣扎着抠出来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一股极微弱却清晰、混合血腥铁锈尸体防腐药剂恶臭,从那扭曲钥匙散发。

\"幽冥簿'锁钥',\"玉无瑕声音裹着残忍的玩味,猩红指尖轻摩挲那如人骨熔铸的钥匙,动作轻得像抚摸情人的脸颊,\"陆先生在地宫底下,不是对它念念不忘么?这可是威远镖局前总镖头的'遗物'。一身硬骨头,到头来熔了也就这点份量,还不够打把像样的匕首。\"她顿了顿,故意把\"人骨钥匙\"往唐不语那边推了推,\"这'抵押物'够'硬'吧?拿活人炼的,比你们财武宗的账本实在多了。\"

唐不语一直如标枪般立在陆九章身后阴影里,此刻握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咔咔\"爆响,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钥匙\",牙关紧咬得腮帮子突突直跳——威远镖局的血海深仇、赵四海的背叛嘴脸、兄弟们临死前的惨状,全凝在那枚扭曲的骨钥上,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陆九章眼底寒意瞬凝冰,指间算珠碰撞声骤停一瞬,复冰冷规律。声平静可怕:“‘烂账’记簿子上,钥匙熔人骨里。玉掌印‘账房’做派,果然‘别具一格’。”

玉无瑕似乎很满意陆九章这瞬间的寒意,兜帽下的猩红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要不是光线暗,保准能看见她嘴角沾着的冷笑。她轻手轻脚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人骨钥匙\"往桌面上一放,\"嗒\"一声轻响,不大,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惊得窗外飞檐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过去‘烂账’,翻出除徒增恶心,于‘财路’无益。”她身微前倾,兜帽下阴影似吸光,声带蛊惑魔力,“陆先生是聪明人,财武宗也江湖响当当字号。与其斗你死我活,让那名门正派坐收渔利,不如…我们联手?”

她苍白的手再次探入黑袍袖中,摸出一卷用黑丝带系着的厚实韧皮纸——那纸看着就结实,怕是拿水浸了都泡不透。皮纸往桌上一摊,上面赫然是几行朱砂书写的大字,力透纸背,红得像刚泼上去的血:《九幽盟与财武宗合作契书》!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印章框,活像小孩子过家家画的圈。

“江湖很大,肉也够肥。”玉无瑕声如毒蛇吐信,冰冷诱惑,她左手袖中极隐秘屈一指,向门外做微不可察手势。“只要你点头,签这‘契’,九幽盟每年黑‘进项’三成,‘纯利’!直接‘转入’你财武宗!从今往后,盐、铁、私铸、赌坊、青楼…甚至漕运!大江南北,所有‘来钱快’的‘营生’,你我共享!财武宗只需挂名,借你钱庄渠道一用,这泼天富贵,唾手可得!如何?”

“三成红利,权作‘诚意金’。”她语气斩钉截铁,“陆先生精算行家,当知这笔买卖‘利厚’多诱人。如何?”

窗外的风像是被冻僵了似的停在半空,连檐角的铁马都忘了摇晃。对面飞檐上的窥探目光瞬间炸开了锅,有震惊得张大嘴巴能塞下鸡蛋的,有贪婪得眼珠子差点滚出眼眶的,还有几个偷偷咽口水的——那声音在寂静里听得格外清楚。三成九幽盟黑钱!这哪是富贵,分明是把整座金山劈成三块扔过来,足够让任何江湖势力疯魔到连夜改门楣认贼作父了!

唐不语的呼吸猛地卡在喉咙里,活像被人塞了团破布。他虽听不懂陆九章那些\"进项账目\"的弯弯绕,但\"三成九幽盟黑钱\"这几个字砸下来,震得他耳朵嗡嗡响!他脑子飞快盘算:这钱够买多少把好刀?够养多少兄弟?够不够给威远镖局的弟兄们立块像样的碑?可再看玉无瑕那涂着猩红蔻丹的指尖,白得像刚剥了皮的葱,底下藏着的冰冷算计比腊月的寒冰还刺骨——这哪是分红,分明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吃下去肠子都得烂穿!

玉无瑕兜帽下浮起一丝笃定笑意,她算定了在这泼天富贵面前,无人能不动心——陆九章再精明,终究是商人,逐利乃是本性。只要他稍有犹豫,便是可乘之机!

陆九章目光扫过那份朱砂写就的契书,鲜红字迹刺目得像刚从人脖子里喷出来的血。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玉无瑕,反倒微微侧过脑袋,目光如两道利刃,穿透墙壁,直直落在楼下街角——那里,财武宗临安分号的青布幌子正被风扯得猎猎作响,柜台后账房先生拨算盘的\"噼啪\"声隐约传来,那是他经营了五年的心血,是兄弟们吃饭的营生。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黄铜算盘珠子突然像活过来似的,\"嗒嗒嗒\"响得像在给九幽盟的棺材钉钉子。

深褐算珠在横梁上划出一道道残影,快得能拉出火星子,发出的脆响密集得像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每一次拨动都带着股狠劲,仿佛要把账本上的肮脏数字全碾碎。他嘴里吐出的术语冰冷得像算筹,却字字带血:

\"盐利年‘进项’预估…一百二十万两——够买十万石大米,能让通州灾民吃三年,结果全填了这群蛀虫的肚子。\"

\"铁器私铸…八十万两。官府铁价涨了三成,老百姓连锄头都买不起,他们倒好,拿这些黑铁打杀人的刀子!\"

\"赌坊青楼‘抽成’…六十万两。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最后连卖身契都被你们当废纸收着!\"

\"漕运‘夹带’…四十万两。漕粮掺沙子,运价翻三倍,江南百姓吃口干净米比吃龙肉还难!\"

\"合计黑‘进项’…三百万两——够给全临安城的乞丐发三年工钱,你们却把这些钱堆成山,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

\"三成‘红利’…九十万两。这等沾血的钱财,拿在手里不怕冤魂索命吗?\"

玉无瑕兜帽下的笑意浓得快溢出来了,连声音都透着股甜腻:\"陆先生算得真清楚,不愧是财武宗的当家人。\"她心里冷笑:算得越明白,就越知道这九十万两的分量——够让他从一条泥鳅变成蛟龙,傻子才会拒绝!

然,陆九章拨动算珠手指无停顿,冰冷声如冰珠砸落:

\"盐利‘进项’,取自灶户血汗!盐价虚高五成,老百姓吃盐比吃黄金还贵,一年‘花费’硬生生多掏五十万两!这钱够给十万户人家买过冬的棉衣,你们却拿它盖金窝银窝!\"

\"私铁冲击官营,铁匠铺倒了三百多家!‘损耗’?我看是把工匠们的骨头都拆了打钉子!失业工匠沿街乞讨,一年‘折损’的手艺和生计,三十万两赔得起吗?\"

\"赌坊青楼,诱人倾家荡产!上个月城西张屠户输光家产,抱着三岁娃娃跳了河;城南绣娘被你们逼良为娼,上吊前眼睛都没闭!这些‘烂账’怎么算?年损民财不下百万两——够你们买多少副棺材?\"

\"漕运‘夹带’,侵吞国赋!粮船运十石偷五石,粮价涨得比离弦之箭还快!老百姓勒紧裤腰带喝粥,你们却拿漕粮喂狗!‘损失’年逾八十万两——沉的是百姓的命,没的是朝廷的良心!\"

他语速越来越快,算珠碰撞声密集得像千军万马踏过冰面,震得桌面都在发抖,连桌角那盏油灯都晃得快熄灭了!

\"九十万两分润入口,江湖失血几何?\"陆九章猛地一拍桌子,黄铜算珠\"哗啦啦\"弹起来三尺高,又噼里啪啦落回桌面,\"年损民财二百六十万两!相当于扒了全临安城百姓三层皮!此为其一!\"

\"财武宗立身之本,在于‘信’字!\"他声音陡然拔高,像出鞘的利剑劈开空气,\"若签此契,与九幽盟同流合污,吞食这带血的黑钱,我们信誉何在?百年基业顷刻间沦为臭水沟!这‘金字招牌’的损失,拿九十万两来填?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此为其二!\"

\"其三!\"陆九章指间算珠猛地一顿,\"铮\"一声震鸣,像有人拿锤子砸在青铜钟上,震得人耳膜生疼!\"九幽盟黑产‘根基’系魏阉一身!魏阉不倒,这分润看似稳固如泰山。然其依仗乃是朝廷权柄,所欠血债早已不堪重负——他欠的血债能绕临安城三圈!一旦‘根基’动摇,权柄断裂,整个基业瞬间崩塌!到时候,签此契者,便是附逆同党!抄家灭族,只在旦夕之间!这九十万两分润,实乃剧毒穿肠的‘鹤顶红’,是拿全家人性命换的‘买命钱’!\"他眼神如刀,直刺玉无瑕兜帽下的阴影,\"玉掌印,你这‘毒馅饼’,得失计较太大!吃下去,江湖流血漂橹,财武宗万劫不复,更兼灭门之祸!这笔‘买卖’,实则得不偿失!亏!血亏到祖坟都冒青烟!\"

陆九章声在雅间回荡,每一字如重锤,砸玉无瑕心头,也砸窗外窥视者耳中。那张巨大红绳血网,此刻似活过来,无声控诉这“三成红利”背后滔天血债致命陷阱!

玉无瑕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像被狂风吹皱的黑水!她宽大黑袍下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忘了。那一贯挂在嘴角的慵懒笑意,此刻碎得像摔在地上的镜子碴子!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戳穿算计的惊怒,那股子刺骨的冰冷,连桌上的油灯都吓得缩了缩火苗!她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诚意\"被撕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不识抬举!”她口中迸四字,冰冷刺骨,带毫不掩饰杀机!与此同时,她宽大袖袍下左手,极隐秘屈指一弹,一道无声阴寒气劲射向门外——动手信号!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同一刹那!

嗤!嗤!嗤!嗤!

四道幽蓝厉芒,像刚从毒蛇嘴里拔出来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从窗外四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射进来——东南的射太阳穴,西北的封咽喉,东北的取心口,西南的掏后心!箭头淬着绿油油的毒,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带起的尖啸像女鬼哭嚎,快得连影子都追不上!正是七杀组那见血封喉的淬毒夺命箭矢!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好卡在陆九章话音刚落、气息微滞的瞬间——这群杀手,连喘气的空子都想钻!

\"宗主小心!\"唐不语目眦欲裂,怒吼声震得屋顶落灰,腰间钢刀\"呛啷\"出鞘,雪亮刀光带着不顾一切的惨烈气势,悍然劈向射向陆九章后心的那支毒箭!刀锋划破空气,带起的劲风掀得桌上账册哗哗作响!可他离得稍远,刀锋能不能赶上那快逾闪电的毒箭?他甚至已经看见箭尖上那抹幽蓝的毒汁,像死神眨动的眼睛!

陆九章瞳孔骤缩!柒杀组毒箭,他地宫已领教阴狠!此刻四箭齐发,封死他所有闪避角度!他体内内力疯狂运转,预判箭矢轨迹,身体就要做极限闪避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雅间临街的另一扇紧闭窗户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木屑像天女散花般纷飞,其中还夹杂着半块没啃完的狗骨头——也不知道是哪个杀手藏在窗外当干粮的。伴着一声能掀翻屋顶的雷霆怒吼:\"铁血旗冷千绝在此!宵小之辈,安敢放肆!\"

一道身影裹挟着无匹的锋锐煞气撞了进来,那气势,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又像是被激怒的洪荒猛兽,连空气都被他撞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杆大枪!

枪长丈二,通体黝黑如墨,枪身上\"杀一人,拓一寸\"六个暗红血字,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凶戾的光泽——那哪是字,分明是拿活人血写上去的,血腥气和战场硝烟味浓得化不开,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枪尖一点寒芒,亮得能刺瞎人眼;枪缨暗红,像凝固了十年的血痂,随着枪身晃动,滴滴答答往下掉着黑污血垢。来人腰间,一枚暗沉沉的蛇纹玉佩随他狂暴的冲势剧烈晃动,那盘绕的蛇形纹路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阴冷光泽,蛇眼处镶嵌的一点细小绿石,在破碎窗棂透入的惨淡天光与雅间内摇曳灯影交错下,反射出一点令人心悸的幽光——活像毒蛇在黑暗中窥伺!

枪如怒龙出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枪身猛地一抖,抖出个碗大的枪花,寒芒四射,把射向陆九章的四支毒箭全圈了进去!

铛!铛!铛!铛!

四声震耳欲聋的脆响几乎连成一片!四支毒箭应声崩飞,箭杆断得像被踩过的甘蔗!随即枪势陡变,枪杆横扫千军,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砸向玉无瑕因惊怒而探出的毒爪——‘咔嚓’!玉无瑕黑袍袖口被刚猛枪风撕裂,露出里面白得像葱段的小臂,踉跄后退三步,脚后跟撞在墙上发出闷响,苍白掌心渗出缕缕血丝,疼得她指尖都在发抖!

毒液顺着扭曲的箭杆滴落,在木地板上腐蚀出缕缕青烟,那股子酸臭味活像打翻了的茅厕,熏得窗边的铁血旗弟子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那持枪身影稳稳落在雅间中央,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寒芒吞吐不定,像条随时会扑人的毒蛇。来人身材高大如铁塔,披一件半旧的暗红战袍,袍子边角磨得起了毛,内衬的锁子甲露出几处锈迹,却更显沙场宿将的彪悍煞气!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左颊一道寸许长的旧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据说是当年在丙字库跟倭寇拼命时留下的——此刻这道疤在灯光下泛着红光,反添了几分凶戾。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玉无瑕时,那股深埋已久的冰冷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像淬了冰的铁锥子,恨不得把人戳出个窟窿!

“冷…冷旗主?!” 唐不语看清来人,惊喜交加,几乎失声喊出!

来人正是铁血旗旗主,“绝灭枪”——冷千绝!

“陆先生,暗号已验!”冷千绝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块在摩擦,目光锐利地扫过陆九章,确认他无恙后,随即如两柄冰冷的战刀,狠狠钉在对面玉无瑕身上,“玉掌印好大手笔!暗招使得挺溜!老子从绸缎庄密道钻过来时,还以为进了耗子窝——你这群七杀组的手下,蹲房梁上跟贼似的,连老板胭脂水粉都偷了两盒!”他嗤笑一声,枪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火花,“赵四海那笔糊涂账,还有你搅乱码头分润、私藏丙字库军械的烂账,今天老子替兄弟们算清楚!楼下埋伏的‘影子’,现在正被我的人摁在地上啃泥呢!”

他身后,数名身着铁血旗劲装、气息彪悍精锐弟子手持兵刃,迅速涌入雅间,堵住门口窗口破洞,刀锋枪尖闪烁寒光,与门外七杀组无形散发冰冷杀意隔空对峙!气氛瞬间紧绷极致!冷千绝左手却暗中对亲卫首领“影牙”递眼色——影牙悄然移动陆九章身侧后方,目光似无意扫过桌面上那些关键账册那把人骨钥匙。

玉无瑕兜帽下的阴影剧烈翻涌,活像里面藏了只受惊的墨鱼!她死死盯着突然杀出的冷千绝、他腰间那枚晃动的蛇纹玉佩——那玉佩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还有他手中那杆散发着恐怖煞气的“绝灭枪”,宽大黑袍下的手第一次紧紧攥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精心布置的杀局,竟被这伙从密道钻出来的铁血旗崽子搅得稀巴烂!更让她心惊的是,对方竟早有防备!那枚玉佩……难道是当年“那件事”的余孽?一丝极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钻进心头,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九章看冷千绝如山背影,紧绷神经微松,指间算珠轻捻。他未道谢,有些情谊,无需言语。他目光重新落回玉无瑕身上,锐利如昔。

“‘盘外招’救得一时,救不了一世!”玉无瑕声冰冷刺骨,带被彻底激怒尖利,“冷千绝,你铁血旗也想趟这浑水?就不怕步赵四海后尘?!”

“赵四海?”冷千绝嘴角咧开毫无温度弧度,带铁血军人特有冷酷,“他‘账’,老子自然会跟你们九幽盟慢慢算清!连本带利,血债血偿!老子不是来帮谁,是来清铁血旗门户,查丙字库底!现在,老子只认‘规矩’这杆旗!”他手中长枪嗡鸣一声,枪尖直指玉无瑕,“玉掌柜,你‘秤杆’,翘太高了!”

“‘秤杆’?”陆九章接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算盘珠节奏的冰冷平静。他缓步上前,走到铺满账册的红绳血网八仙桌前,俯视那份朱砂写就的《合作契书》,像看一张废纸。“玉掌印,你九幽盟看似‘家底’雄厚,‘进项’惊人,靠的是什么?不过是借魏阉的‘势’,把朝廷的权柄当成了根快断的扁担!用这根‘扁担’,撬动远超你们自身本钱的黑业——这借势取利之术玩得比赌坊老千还险,也不怕把自己压成肉泥!”

他猛抬头,目光如炬,穿透玉无瑕的兜帽:“但‘秤杆’之道,首重‘根基’稳固!魏阉这‘根基’看似权倾朝野,实则早被蛀空——损耗严重得像辆跑了十年的破马车,欠账多如牛毛,烂账能绕临安城三圈!你这‘秤杆’翘得越高,撬动的黑业越大,整个基业就越像堆在悬崖边的石头!一旦魏阉这‘秤砣’崩了……”

陆九章声陡然拔高,带一种洞穿虚妄冰冷锐利:“‘秤杆’断裂,借势反噬!你这看似庞大九重天‘家底’,顷刻间就会变压垮你们自己万钧巨石!‘倾覆在即’只瞬息之间!清账之日,近在眼前!”

话音未落,他猛抓起桌上那份摊开《合作契书》!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那厚实的皮纸在陆九章灌注内力的双手下,脆得像晒干的豆荚,被瞬间撕成两半!冷千绝在一旁看得眉梢微挑,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小子撕纸的样子,比他劈砍倭寇时还狠。

嘶啦!嘶啦!嘶啦!

陆九章双手翻飞,动作快得带出残影!那份代表九幽盟“招安”诚意的泼天富贵契书,在他手中被撕得粉碎!无数染着朱砂的碎片像被风吹散的纸钱,又像一群纷飞的血色蝴蝶,被灌入窗口的狂风猛地卷起,糊了玉无瑕一脸!

“看看!”陆九章声如洪钟,响彻听雨楼,清晰传向窗外窥视目光,“这就是你们追随的‘红利’!这就是九幽盟许诺的‘锦绣前程’!”

狂风呼啸,卷无数朱砂碎片,洋洋洒洒飘向窗外!

碎片飘过对面酒肆飞檐,飘过那些窥视者震惊脸庞,飘落临安城湿漉漉青石板街道上!如一场猩红、不祥血雨!

“全是‘虚花泡影’!”陆九章声斩钉截铁,如最后宣判,“一戳就破!”

“陆!九!章!!”

玉无瑕终于彻底失控!那笼罩着她的神秘优雅面具被撕得稀碎,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厉啸从她口中迸发,声音里除了滔天愤怒、刻骨怨毒,还夹杂着被彻底算透的惊惶——活像赌徒输光了最后一个铜板!“毁我契书!断我财源!陆九章你这挨千刀的!就算下了业火地狱,老娘也要把你的骨头磨成粉!”

轰!!!

她猛一掌拍厚重紫檀木八仙桌上!

沛然莫御的阴寒内力如决堤的冰河,轰然爆发!整张坚硬沉重的紫檀木桌像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混合着账册、纸张、算盘珠子、碎裂的杯盏,像炸开的烟花般向四面八方激射——有片木屑甚至精准地糊在了冷千绝的战盔上!那张由红绳串联、象征九幽盟资金命脉的巨大血网,也在狂暴气劲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红绳断成一截截的,像上吊失败留下的绳头,散了一地。

“给老娘死!!”

玉无瑕的身影在木屑碎片风暴中猛地暴起!宽大黑袍像愤怒的蝙蝠翅膀张开,兜帽被狂暴气劲掀开,露出一张苍白到极致、美丽却因极度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头发散乱得像鸡窝,眼角抽搐,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白沫!她猩红蔻丹的双手十指箕张,指尖萦绕着幽蓝的阴寒毒气,活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扑陆九章周身要害!速度快得像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

“宗主小心!”唐不语怒吼,挥刀欲上!

“退开!”冷千绝低喝一声,眉头拧成疙瘩,手中“绝灭枪”猛地一振,枪杆嗡嗡作响,赤红色气劲像发怒的火龙缠绕枪身,带着横扫千军的势头,悍然砸向玉无瑕抓向陆九章面门的毒爪——这一枪又快又狠,枪风刮得油灯都歪了脖子,活像要把空气劈成两半!

然,直面这恐怖扑杀陆九章,眼中却一片冰冷沉静。他似早预判玉无瑕暴起!

就在玉无瑕掌力拍碎桌面瞬间,陆九章动了!

他未硬接,也未后退。身体轻得像片被风吹起的枯叶,又似化做无形无质的“流水”!双脚在满地狼藉激射的木屑碎片上轻轻一点——那些木屑像受惊的蚂蚱四处乱蹦,他却稳稳借力,身体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轨迹飘飞而起,青衫下摆扫过一片飞起的账册,带起哗啦啦的声响!

青衫翻飞,衣袂飘飘!

他似不在地面移动,而在空气中流动!身形如云似雾,缥缈不定,每一次闪动都妙到毫巅地避开激射的致命碎片和玉无瑕那笼罩丈许方圆的阴寒爪影!玉无瑕的爪风刮过,空气里都结了层白霜,可陆九章总能像泥鳅般从指缝溜走——脚尖在一片飞起的账册上轻轻一点,身体像陀螺般旋开;手肘在半空中虚撑,硬生生折出个锐角避开爪尖;甚至有一次,他整个人贴地滑行,从玉无瑕腋下钻过,青衫下摆还扫了对方小腿一下,气得玉无瑕差点咬碎银牙!这身法,活像算盘上最滑溜的那颗珠子,专挑缝隙钻!

“流水云身法!”唐不语眼中爆精光!这正是陆九章压箱底保命绝技!

玉无瑕连环扑杀全部落空!她心中的惊怒简直要冲破胸膛,黑袍都被气得鼓鼓囊囊!她引以为傲的速度和诡异毒功,在陆九章面前竟成了笑话——连对方衣角都摸不到,倒像是在跟团空气打架,爪子挥得越快,自己越像个跳梁小丑!

就在她攻势用老,新力未生刹那,身在半空、如流云般飘转陆九章,眼中寒芒一闪!

他右手猛一甩袖袍!

嗤嗤嗤嗤嗤!

五颗深褐色黄铜算盘珠,被磨得锃亮,此刻如五道撕裂空气的褐色闪电,带着“嗡嗡”的破空声从他袖中激射而出!唐不语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不是陆先生平时算账用的那几颗吗?边角还磕掉了一小块,据说算“坏账”时特别准!可这五颗算珠的目标,并非玉无瑕身体,反倒冲着地面去了!

它们带刺耳厉啸,狠狠射向雅间铺厚实木板楼面!

噗!噗!噗!噗!噗!

五声闷响!算珠深深嵌入坚硬的木地板之中,尾端还在微微颤动,活像五只刚钻进地里的土拨鼠!它们呈一个奇特的五角星芒图案,每个角都对着雅间的不同方向,倒像是在给玉无瑕画个圈儿——圈住她的死路!

紧接着,陆九章飘落的身形如鬼魅般绕着这五颗算珠的位置疾速游走一圈!他脚尖灌注精纯内力,在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轨迹玄奥的刻痕——那速度快得像用烧红的铁丝在木板上写字,火星子都快溅出来了!这些刻痕将五颗算珠连接起来,又延伸出更多复杂的符号线条,活像账房先生喝醉了酒画的鬼画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

当陆九章身影重新站定冷千绝身侧时,楼板上,一个由刻痕五颗算珠组成、散发淡淡内力微光复杂图案已然成型!

那图案核心,赫然几个用内力深刻、如铁画银钩大字:

九幽盟命脉图:幽冥算

九幽盟不义之财,皆仗权势庇护,盐利、私铸、赌坊青楼、漕运之利互为勾连——注:玉掌印当将脂粉抽成另计,莫要克扣姑娘们的活命钱

权势平衡之术:魏阉权柄难抵三重祸端,临安百姓怨愤、朝廷言官弹劾、冷旗主枪锋之利,三者齐聚则根基动摇

倾覆在即!

这哪是什么武功招式?这分明是陆九章用自身内力为墨,以楼板为纸,瞬间刻下的一份“九幽盟覆灭之兆”!连冷千绝都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两眼,眉头拧成个川字——虽然大半符号看不懂,但“倾覆在即”四个字他还是认识的,活像给九幽盟盖了个“此店即将倒闭,概不赊账”的戳子!

“玉掌印!”陆九章声冰冷如万载玄冰,在这死寂雅间内回荡,“看看你自己‘命门’吧!‘秤砣平衡术’早已失衡!‘倾覆在即’,就在眼前!”

玉无瑕攻击戛然而止!她猛低头,看楼板上那散发微光、如命运判词般复杂图案那刺眼“倾覆在即”!

那冰冷的判词,那无情的宣告,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瞳孔深处!她所有依仗的“官权秤杆”、所有谋划的“黑产流水”、所有底牌的“魏阉靠山”,都被陆九章这杀才扒得干干净净,连底裤都不剩!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源于自己的算计被彻底洞穿的恐惧,如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脸色第一次失去血色,比黑袍还惨白,嘴唇哆嗦着活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鱼!兜帽下隐藏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宽大黑袍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害怕,是气的!气自己没早点把这算死账的家伙挫骨扬灰!

“按这个算…”冷千绝冰冷沙哑的声音如最后一记丧钟,他那杆“绝灭枪”的枪尖,带着无匹的锋锐煞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图案末尾那四个大字上,发出“咚”一声轻响,像用锤子敲定了棺材钉,“她这‘盘子’,撑死…三个月!”

“三个月”三字,如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玉无瑕猛抬头,那双充满惊骇眼睛死死盯陆九章一眼,又扫冷千绝他那杆寒气逼人枪尖,最后落楼板上那宣判她命运判词上。

“好…好一个财武宗!好一把算死人不偿命的算盘!”她声音嘶哑扭曲,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不甘,却再无之前的从容——连指甲缝里都在往外冒黑气,活像刚输光家产的赌徒!

她猛一跺脚!

轰!

一股浓郁如墨的黑雾瞬间从她黑袍之下喷涌而出!那黑雾带着刺鼻的腥甜和强烈的腐蚀性,像打翻的墨汁混着烂掉的蜜糖,瞬间弥漫整个雅间!有铁血旗弟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被呛得直咳嗽,骂骂咧咧道:“这娘们喷的什么玩意儿?比老子上次在茅厕闻到的还臭!”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幽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气息——混合着雨后草木的清新、甜腻的腐败腥气,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苦药味,如跗骨之蛆,缠绕在浓烈的腐蚀腥气之中,瞬间充斥陆九章的鼻腔!这气息…地宫幽冥簿的封皮味!威远镖局蜡丸红丸的药渣味!还有…云梦泽洛清漪发间那缕若有若无的冷香?!

“闭气!”陆九章疾喝一声,袖袍急挥,带起劲风驱散毒雾。

冷千绝长枪一旋,枪风呼啸,将逼近黑雾搅散。

待黑雾稍散,玉无瑕原本站立之处,只留一片被腐蚀得滋滋作响的地板及空气中残留的腥甜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诡异药香。人已消失无踪!只她怨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陆九章!冷千绝!这笔账,云梦泽洛清漪会慢慢跟你们算!幽冥簿上血债累累,下一个名字就是她!你记在账上了吗?业火焚身时,记得是你不敬神明自寻死路!咯咯咯…我在下面备好算盘,等着看你怎么给她算这笔‘糊涂账’!”

怨毒笑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散。

雅间内一片狼藉,木屑像被砍倒的柴火堆了半屋,纸片飞得到处都是——有张写着“盐利虚报三成”的账册飞到冷千绝战靴上,被踩得墨字模糊;碎裂的杯盏混着算珠滚了一地,其中一颗算珠还在滴溜溜转,活像个找不到北的醉汉。楼板上,那由算珠内力刻画的“幽冥算”判词依旧散发淡淡微光,字缝里渗出的内力让木地板微微发烫,如一巨大的伤口,无声诉说刚才惊心动魄的对峙。

冷千绝收回长枪,枪尖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浅痕,带起几粒木屑,发出沉闷的“笃”声。他未立刻与陆九章交谈,锐利目光扫过狼藉地面——扫过沾着毒液的木屑,扫过散落的账册残页,最后在那把人骨钥匙上停留一瞬,钥匙正卡在“漕运夹带四十万两”的账册缝隙里,像在给这笔黑钱盖章。站在他身后的“影牙”立刻会意,猫着腰上前,手指快如闪电地将那些关键证物拢进怀里,动作轻得像偷东西的耗子,连一片账册纸都没碰响。唐不语长舒一口气,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后背的衣服已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活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心有余悸地嘀咕:“这娘们下手真狠,差点把老子的刀都震飞了。”

陆九章站在窗边,玉无瑕最后那句如诅咒的话语,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算珠,狠狠砸在他耳中。“云梦泽洛清漪”——这名字,在地宫蜡丸案卷的夹层里见过,墨迹洇开了半分;在威远镖局血案的线索里也若隐若现,像账本上被刻意涂抹的“坏账”!而鼻端残留那缕气息,浓郁得化不开:草木清香是洛清漪发间常簪的水泽兰,腐败甜腥是幽冥簿封皮的陈年血渍,还有那抹腥苦药毒…像极了三日前地宫暗格里那瓶贴着“禁药”标签的红丸!这股气味如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立在角落阴影处的沈青囊,似被这名字狠狠扎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指甲掐进掌心,留下五个月牙形的白痕。他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急速闪动,像在翻一本被水浸湿的旧账册。

洛清漪…云梦泽…洛家…

那日在洛清漪肩颈处惊鸿一瞥的胎记图案,这几日如鬼魅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枫叶形状的印记边缘泛着银红,遇热时鲜艳如血。以他浸淫医道数十载的经验,那绝非寻常印记!这几日动用临安药行暗线查探:百草堂老王头说十年前洛家出事那晚,云梦泽水泽兰一夜枯死;回春堂小徒弟偷塞来半张烧焦药方,\"洛氏秘传\"四字只剩边角。虽线索零碎,却已让他心头疑云密布——这洛清漪牵扯的旧债,比账本上最复杂的\"陈年旧账\"还棘手。玉无瑕此刻点名,分明是故意捅破窗户纸,想看他们手忙脚乱!

沈青囊面上依旧维持惯常的沉静,仿佛只是在思考今日的药材价格,但袖中手指已悄然捻住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这针曾扎过装病的镖师,挑过下毒的点心,此刻针尖冰凉,贴着腕间的“太渊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什么?再复杂的毒,总有解药;再乱的账,总有源头。

她欠了什么债?是洛家灭门的血债,还是与九幽盟交易的黑债?九幽盟特意点出她的名字,是威胁还是陷阱?这源自云梦泽、缠绕幽冥簿与威远血案的腥甜药香,及洛清漪身上那无法释怀的胎记,都指向更深的谜团,像账本最后一页的\"最终注释\",写满危险。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风,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屋檐滴水的潮湿气息,从窗外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歪了歪头。

风里那股草木、腐败与腥苦的诡异药香,比玉无瑕逃走时更浓郁清晰!甜腻当归混着腐烂栀子,苦钻心的黄连缠着血腥气,如无声宣告从云梦泽席卷而来,笼罩临安城,连青石板积水都映出药香影子。

沈青囊鼻翼微翕,捕捉风中气味变化——草木香是水泽兰,腐败甜腥是陈年血渍,腥苦药味竟与《毒经》\"牵机毒\"残方七分相似!眼底凝重如墨,这药香与\"洛家灭门夜,云梦泽飘毒香,十里飞鸟坠地\"的记载似有关联。

药香如致命诱惑,又似无形之网。云梦泽迷雾深处,比佛塔地宫更凶险的\"毒债\"漩涡已张开巨口,等着他们这些\"债主\"上门——只是这次借债的是阎王,讨债的怕是要拿命来还。

陆九章攥紧袖中黄铜算盘,算珠硌得掌心生疼。脑中疯狂盘算:\"药债\"背后凶险几何?与幽冥簿上的名字牵连多深?洛清漪安危如何衡量?未卜前路得失何在?背后伤口隐隐作痛,三日前地宫崩塌的惨烈提醒他,前路比最混乱的\"烂账\"还要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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