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南中八万火急军情!张嶷将军,兵败被困,请求援兵!”
刚刚结束了冗长而悲戚的葬仪,文武百官甚至还未完全从丞相薨逝的巨大悲痛中抽离出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
“什么?!”
“张伯岐将军兵败?这怎么可能!”
“南中蛮夷,何曾有如此战力?”
短暂的死寂之后,路上临时设置的营帐里,如同炸开的油锅。官员们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慌。张嶷是大汉难得的良将,尤其擅长安抚、治理南中,深得夷人信赖。连他都兵败被困,可见南中叛乱的规模与烈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大司马蒋琬出列,面色凝重如水:“陛下,南中乃我大汉腹心之地,亦是钱粮赋税的重要来源,绝不容有失!臣以为,当立刻派遣援军!”
“派谁去?”一个尖锐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殿中顿时一静。
是啊,派谁去?
丞相不在了。
这五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以往,无论遇到何等天大的乱子,只要有那个人在,大家心里就都有底。可现在,主心骨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汇聚到了姜维身上。
姜维,大将军,丞相的亲传弟子,毫无疑问是此刻领兵的最佳人选。
姜维也当仁不让,一步跨出,声如洪钟:“陛下!臣愿领兵,即刻南下,救出张将军,荡平叛夷!”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不语的刘禅,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环视着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蒙上了一层帝王应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爱卿,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刘禅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陆瑁的身上。
自军情传来,陆瑁便一言不发,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没有人能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刘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转向群臣。
“朕自登基以来,内有相父辅佐,外有诸将用命,国事安稳,四海清平。然,天不佑我大汉,相父溘然长逝,如今,南疆又起烽烟。危急存亡之秋,若再因循守旧,只怕要辜负先帝与相父的托付!”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
“朕,今日,当着诸位爱卿之面,效仿先秦之制,重设左右丞相!”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重设左右丞相?
所有人都懵了。丞相之位,自诸葛亮之后,便已成为一个禁忌。所有人都默认,这个位置将永远地,为那个人而留存。
蒋琬更是脸色一变,急忙出列:“陛下,万万不可!丞相之位,权柄过重,恐非社稷之福啊!”
“公琰所虑,朕明白。”刘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乱世,当用重典!危局,当有重臣!朕意,设右丞相,位同相国,总揽天下兵马,位在大司马、大将军之上!凡军国大事,可便宜行事!”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总揽天下兵马!位在大司马、大将军之上!
这等于,是将整个大汉的军事指挥权,都交到了一个人手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看着这位年轻的天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那个在相父羽翼下,显得有些懦弱的君主,在失去了最大的依靠之后,竟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魄力!
姜维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是贪恋权位,而是担心,如此集权,会重蹈东汉末年外戚、权臣当道的覆辙。
然而,刘禅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
刘禅的目光,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定格在陆瑁的身上。
他对着那个沉默的身影,朗声宣告:
“朕,命陆瑁为右丞相!”
“至于左丞相之位,”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暂且,空缺。”
右相掌军,左相理政。
刘禅任命了权力最大的右相,却将左相之位空悬!
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既给了陆瑁应对危局所需要的,至高无上的军事权力,又用一个空缺的左相之位,安抚了以蒋琬为首的政事堂,告诉他们,他并没有打算让陆瑁一人独揽大权。
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置于了左右相的平衡点之上!
这一刻,蒋琬、费祎,甚至包括姜维,看向刘禅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终于明白,先帝和丞相,都没有看错人。
这位他们辅佐了多年的陛下,不是扶不起,他只是……一直在等,在学。
如今,他出师了。
“臣……领旨!”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陆瑁缓缓走出队列,来到大殿中央,对着刘禅,躬身一拜。
没有推辞,没有谦让。
国难当头,任何的客套,都是对前线数万将士性命的亵渎。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绽放出摄人的精光。
那一刻,文武百官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江陵城下,谈笑间,令二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的绝世将星。
不,他已经不是将星了。
他是大汉的,右丞相!
这一年,陆瑁四十九岁。
自长坂坡大战,沉浮三十三载,历经血与火的洗礼,他终于,再一次,站上了权力的巅峰。
“陛下。”陆瑁直起身,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臣请,即刻开府建牙,调动兵马,南征平叛。”
“准!”刘禅毫不犹豫。
“臣请大将军姜维为副,随军出征。”
姜维一愣,随即大喜,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架空,没想到陆瑁第一个点的,就是他的将!这等胸襟,让他彻底心服口服!
“维,万死不辞!”姜维上前一步,与陆瑁并肩而立。
“臣请尚书令费祎,总督后勤粮草,凡军需所用,不得有误!”
费祎躬身一拜:“祎,定不负丞相所托!”
“臣请大司马蒋琬,坐镇长安,稳定朝局,安抚万民!”
蒋琬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他将所有人都安排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既是揽权,也是分权。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长安,有我。”
短短几句话,一场即将到来的南征,便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好!”刘禅龙心大悦,“朕,静候右相,凯旋佳音!”
陆瑁没有浪费时间,他即可调动益州守军。陆瑁营帐门口,一身戎装的姜维,已经牵来了战马。
阳光下,这位四十九岁的新任右丞相,披上铁甲,腰悬长剑,手持梅花枪,翻身上马。
他的身后,是数万整装待发的汉军将士,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
他的前方,是未知而凶险的南中密林。
陆瑁勒住缰绳,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成都,那座他誓要守护的城。
然后,他头也不回,猛地一夹马腹。
“出征!”
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如钢铁洪流,向着南方,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