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关外,汉军大营。
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对峙与骚扰,让这座天下雄关的魏军守军身心俱疲。而对于关外的汉军来说,这同样是一场意志的考验。
但今天,所有的压抑与沉闷,都被一阵从远方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彻底打破。
一名背插三面红旗的斥候,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冲破晨雾,直奔中军大帐。他甚至来不及在营门前下马,便用嘶哑而亢奋的声音高喊道:
“大捷!宛城大捷——!”
“丞相!宛城大捷——!”
声音在清晨宁静的营地里,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无数正在操练、巡逻的士卒,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那名冲到中军帐前的斥候。
陆瑁正在帐中与众将推演沙盘。听到这声呼喊他执棋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下一刻那名斥候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竹筒,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启禀丞相!魏延将军、张苞将军、诸葛瞻将军,于三日前夜,尽起大军,内外夹击,大破钟会、满宠十五万魏军!”
整个大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魏将军威武!诸葛将军威武!”
“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啊!”
帐内的所有将领,无不面露狂喜,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们深知,这场胜利意味着什么。
陆瑁缓缓地,从斥候手中,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捷报。他的手指在开启火漆时,竟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展开布帛,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此役,我军朱雀军奇袭敌后,斩其帅旗,居功至伟;玄武、白虎二军正面破敌,势不可挡;魏延将军、张苞将军率部反攻,勇冠三军……我军上庸集团军,战殁近两万;魏延将军本部战殁逾一万;玄武、白虎二军,各折损三百余人;朱雀军,奔袭千里,奇迹般,无一人伤亡!合计斩获魏军首级四万余,俘虏三万余,魏军死伤逃散者,不计其数……”
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帐内刚刚还欢声雷动的气氛,渐渐冷却了下来。
三万多名大汉将士,永远地,长眠在了宛城的土地上。尤其是张苞从上庸带来的荆州子弟,几乎拼光了家底。
胜利,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陆瑁的目光,在那“伤亡二万”的字样上,停留了许久。他将战报,轻轻地放在桌案上,缓缓走出大帐。
他独自一人,走到了营地最高的那座了望塔下,没有登上去。他只是,解下身上的佩剑,整理好衣冠,朝着那遥远的西南方——成都的方向,深深地,一拜。
寒风,吹拂着他漆黑的鬓角,也吹动着他低沉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丞相……”
“丞相……您,看到了吗?”
“宛城,我们守住了。用三万多名忠勇将士的性命,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将这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曹魏的腰眼上!”
“您在《隆中对》中,为大汉擘画的蓝图,如今终于被我们补上了最关键也最富攻击性的一笔!”
“从今日起,天下之势,彻底逆转!我大汉将不再仅仅是偏安一隅,而是真正拥有了问鼎中原的资格!我大汉也终于彻底掌握了对曹魏的战略主动权!”
“这盘棋第一步我们赢了。请您在天之灵安息。也请您继续保佑大汉,保佑这些追随着您的遗志奋战不休的后辈们……”
他再次深深一拜。
直起身时,眼中的那一丝温情与追忆,已然褪去。取而代之是身为三军统帅的冰冷与决绝。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传遍全军,“全军,开拔!返回长安!”
当陆瑁率领着六万得胜之师,回到长安之时,整座古都彻底沸腾了!
“丞相回来了!”
“宛城大捷!我们打赢了!”
百姓们自发地涌上街头,他们挥舞着手臂,将鲜花和果品,抛向那些,昂首挺胸,走在街道上的汉军将士。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自豪。
这是自先帝刘备与武侯丞相创业以来,大汉从未有过的辉煌大捷!
皇宫,未央宫大殿。
大汉天子刘禅,早已激动地,走下了皇位,亲自迎到殿门。
“丞相!爱卿,辛苦了!”刘禅紧紧地握住陆瑁的手眼眶泛红。这些年他虽安于后宫,但肩上的压力心中的期盼一刻也未曾放下。
“陛下!”陆瑁,躬身行礼,“臣,幸不辱命!”
“快!快请起!”
君臣落座。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期待。
待钟磬声落,朝会开始。陆瑁手持象牙笏板,出列朗声奏道: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今我大汉王师,天威所至,于南阳宛城,大破魏寇。此战之胜,意义非凡。其一,是为战术之胜。我军以弱胜强,内外夹击,一战歼灭魏国野战主力近半,使其元气大伤。钟会虽有奇才之名,亦不过纸上谈兵之辈,经此一败,其势已衰。曹魏朝野,必将为之震动!”
“其二,”陆瑁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殿中所有大臣,“更在于,战略之胜!”
他走到大殿中央,悬挂的巨幅天下舆图前,拿起一根长杆重重地点在了“宛城”的位置。
“诸位请看!宛城北接中原,南通荆襄,西连武关,东瞰淮汝。乃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腹心!”
“过去我大汉欲北伐中原,唯有出潼关,攻函谷关。而我荆州军团,却只能偏安一隅,策应西线,难以对曹魏构成实质性威胁。”
“但现在不同了!”陆瑁的长杆,在舆图上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大汉,占据宛城,就如同在这张棋盘的‘天元’之位,落下了一子!就如在曹魏的腰眼上,钉入了一颗拔不掉的钉子!”
“从此曹魏的豫州和兖州,这两大核心产粮区与兵源地,其联系将被我们严重削弱,甚至可以随时切断!”
“更重要的是,”陆瑁的声音,激昂起来,“我荆州军团将不再是偏师!而是一个拥有了坚固堡垒,可以直接威胁曹魏心脏——洛阳和许昌的主力兵团!从此我大汉可以对曹魏形成两个方向的实质性打击!”
他将长杆指向西边。
“西路:可命姜维将军,率主力,出潼关,威胁函谷关,将魏军主力,牵制于西线,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然后长杆猛地指向东边。
“东路:则可从宛城北上,兵锋直扑洛阳!两路并进,互为犄角,曹魏则疲于奔命,顾此失彼!兴复汉室,统一天下,将不再是一句空谈!”
一番话说得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汉的旗帜在洛阳城头迎风飘扬的景象!
“好!好一个‘钉子’论!好一个‘两路并进’!”刘禅抚掌大赞,“丞相真乃国之栋梁!朕准了!依爱卿之策,即刻施行!”
陆瑁,次躬身:“陛下圣明!为配合此大略,臣拟对将士进行新的任命,以固战果,以备将来。”
“讲!”
“臣,拟任魏延将军为征北大将军、襄阳太守,总督宛城及襄阳诸军事,为主将固守宛城。拨付原上庸军团余部,归其统辖。”
“臣,拟任张苞将军为后将军、白虎军主将,协助魏延将军。”
“臣,拟令,赵广将军,率玄武军,返回江陵,交由荆州牧关兴将军节制。”
“臣,拟令,诸葛瞻将军率一万朱雀军,在宛城休整完毕后,即刻开赴潼关,固守防线。”
“最后,臣恳请陛下下旨,令荆州牧关兴将军及副将罗宪将军。令其严密关注东吴动向!宛城大捷我大汉声威大震,孙权此人多疑善妒,恐其心生忌惮或另有图谋。不得不防!”
“准!”刘禅,毫不犹豫,“即刻拟旨!昭告天下!”
与长安的,举国欢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魏都城,洛阳。
此刻的洛阳,正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云之下。
太极殿中,年幼的魏帝曹芳,面无人色地,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身体不住的颤抖。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半个时辰前。
钟会与满宠,惨败的消息,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这座帝国的头顶!
十五万大军!
整整,十五万大军啊!
其中,还包括了,中军最精锐的,武卫、中垒二营!
竟然被汉军一夜之间,打得土崩瓦解!主帅狼狈奔逃,生死不知!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败仗。这是国耻!
是自高祖武皇帝(曹操),创业以来,曹魏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废物!一群废物!”
大将军曹爽,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他在殿中,暴跳如雷。自陆瑁回长安后,他也从函谷关回到了洛阳。
“钟会呢?满宠呢?他们人呢?!”他对着阶下那名侥幸逃回的传令兵怒吼道。
“回……回禀,大将军,”那传令兵吓得魂不附体,“钟……钟将军,与满将军,在……在乱军之中,失散了……小人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曹爽气得一脚将身边的一个铜鹤香炉踹翻在地。
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有人主张立刻再起大军夺回宛城。有人主张坚守不出先稳住阵脚。更有人开始相互攻讦,推卸责任。
“够了!都给朕闭嘴!”
御座上,一直沉默的小皇帝曹芳,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嘶吼。
他虽然年幼,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宛城的丢失,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下面那些吵吵嚷嚷,却拿不出一个有效办法的,所谓“国之重臣”,心中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无助。
他想到了他的皇祖父文皇帝曹丕。想到了他的父亲明皇帝曹叡。如果他们还在大魏何至于此?
洛阳的,阴云,更加,浓厚了。
而遥远的荆州江陵。
关兴接到了来自长安的圣旨和陆瑁的亲笔信。
他摩挲着父亲留下的那把青龙偃月刀,看着舆图上那颗熠熠生辉的“宛城”,虎目之中,精光爆射。
“父亲,您看到了吗?姐夫他做到了!他为我们打开了通往中原的大门!”
“将军,”罗宪,沉声说道,“丞相,在信中,要我们严防东吴。我总觉得孙权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独吞宛城这块肥肉。”
关兴冷哼一声,将大刀重重地顿在地上。
“他敢来,我就敢打!”
“我关兴,倒要看看,他东吴的鼠辈,有没有胆子再来踏我荆州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