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小队在阴暗潮湿的管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奥瑞斯瞬间蒸发留下的心理阴影、克里夫断臂处不断滴落的鲜血、以及那不知隐匿于何处的致命狙击手，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通道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动力盔甲的伺服嗡鸣和莱克斯背负伤员那有节奏的沉重脚步。
“士官，克里夫的的生命体征在下降，必须尽快进行手术！”一名负责医疗的老兵检查着克里夫的伤势，语气焦急。简单的止血剂和兴奋剂只能暂时吊住他的命。
戈尔登面甲下的脸色极其难看。任务才刚刚开始，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力，并且暴露了行踪。继续深入，无疑是踏入更危险的陷阱；但就此放弃，放任怀言者完成那邪恶的仪式，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原路返回，那个狙击手肯定还在某处等着我们。”戈尔登声音沙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另一个出口，或者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给克里夫做紧急处理。”
卡尔始终端着“鹰眼”，警惕地断后，左肩的刺痛和麻木感不断提醒着他刚才与死神的擦肩而过。他的纳米机械依旧死寂，无法提供任何预警，这让他更加依赖自己的感官和训练。“鹰眼”的瞄准镜不断扫描着后方通道，但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这条支线管道应该通往一个旧的地下避难所系统。”另一名老兵看着数据板上下载的残缺城市地图，“或许那里可以暂时躲避。”
“带路！”戈尔登果断下令。
小队改变方向，钻进一条更加狭窄、布满了锈蚀管道和废弃线缆的支线。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充满了霉菌和某种化学腐蚀的气味。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厚重防爆门，门轴似乎卡死了。
“莱克斯。”戈尔登示意。
莱克斯将克里夫小心交给另一名队友，走上前，双机械臂抵住门缝，液压系统发出巨大的力量输出声。
嘎吱——砰！
沉重的铁门被硬生生撬开，扬起一片灰尘。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似乎是一个小型避难所的前厅，里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家具和人类遗骸，但至少没有明显的近期活动痕迹。
“快！把他放平！”医疗兵立刻开始准备紧急手术工具。其他人则迅速占据入口和通风口等位置，建立警戒。
卡尔靠在门边，依旧负责监视来时的通道。莱克斯则守在主入口，双持动力斧，如同门神。戈尔登则检查着避难所的其他房间，确保没有其他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疗兵在队友的帮助下，紧张地进行着截肢创面处理和稳定手术。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一次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都让所有人的神经紧绷一下。
突然，正在检查侧室的戈尔登发出了警告：“有发现！”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戈尔登从一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个用黑曜石和某种苍白骨头雕刻而成的邪恶眼球雕像，瞳孔处镶嵌着一颗不断微微旋转、散发着微弱绿光的宝石。雕像底座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暗红色的血液痕迹。
“是怀言者的巫术道具！”戈尔登语气凝重，“刚被使用过不久！这里并不安全！”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眼球雕像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绿色光芒！同时，整个避难所内部回荡起低沉而亵渎的吟唱声！墙壁上、地面上，原本隐藏着的邪恶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不祥的能量波动！
“是陷阱！我们被发现了！”卡尔惊呼！
嗡——！
一个巨大的、由绿色邪能构成的能量牢笼瞬间从天花板上落下，将正在给克里夫做手术的医疗兵和另一名协助的老兵以及克里夫本人，一起罩在了里面！
“汉斯！克里夫！”戈尔登怒吼着冲过去，用榴弹发射器轰击那能量牢笼，但爆炸只是让牢笼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根本无法破开！
与此同时，主入口那扇被撬开的防爆门外，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怀言者那狂热的战吼！
“为了黑暗诸神！净化异端！”
至少一个小队的怀言者战士，出现在门口，爆弹枪和火焰喷射器对准了避难所内部！为首的是一名穿着仪式盔甲、手持法杖的怀言者巫师！他那扭曲的面容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狞笑！
“愚蠢的极限战士！自投罗网！你们的灵魂将成为我主降临的祭品！”巫师高举法杖，更多的邪能开始汇聚！
“莱克斯！挡住门口！”戈尔登一边继续攻击能量牢笼，一边吼道。
“交给老子！”莱克斯咆哮着，双持动力斧，如同狂暴的巨人堵在门口，用身体和斧头硬生生挡住了怀言者第一波冲锋和射击！爆弹打在他的盔甲和机械臂上火花四溅，但他一步不退！
卡尔则迅速寻找射击角度！“鹰眼”步枪瞄准了那名正在施法的巫师！擒贼先擒王！
砰！砰！砰！
他连续几个精准的点射，但巫师身前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灵能护盾，爆弹在距离他几英寸的地方被偏斜弹开！
“没用的！蝼蚁！”巫师嘲笑着，法杖一挥，一道绿色的邪能闪电射向卡尔！
卡尔一个翻滚惊险避开，原先藏身的掩体被闪电炸得粉碎！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内部三人被困，门口被强攻，敌方巫师虎视眈眈！
“霍恩！想办法解决那个巫师！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戈尔登焦急地喊道，他的榴弹对能量牢笼效果甚微。
卡尔大脑飞速运转。常规攻击无效…“鹰眼”附带的微型导弹？但发射需要时间，而且很可能同样被护盾挡住…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避难所，突然定格在那个依旧在散发着绿光、作为陷阱核心的黑曜石眼球雕像上！
这东西…似乎是维持陷阱和增强巫师力量的源头？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
“莱克斯！给我争取三秒钟！朝着巫师的方向猛攻！吸引他全部注意力！”卡尔在频道内大吼！
“好！”莱克斯毫不犹豫，甚至放弃了部分防御，双斧如同风车般舞动，疯狂地向前推进，竟然暂时将门口的怀言者逼退了几步！这也让他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口！
巫师的注意力果然被莱克斯这突如其来的亡命打法吸引了过去，他狞笑着准备给这个莽夫来个狠的！
就是现在！
卡尔没有攻击巫师，而是猛地调转枪口，瞄准了那个被戈尔登扔在地上的黑曜石眼球雕像！同时，他左臂那死寂的纳米机械被他强烈的意志和危机感所驱动，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一丝微弱却凝聚的暗金色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入“鹰眼”步枪的枪身和那枚待发的微型导弹之中！
“帝皇保佑！”卡尔扣动了导弹发射扳机！
咻——！
一枚拖着微弱暗金色尾焰的微型导弹，以惊人的速度射向那眼球雕像！
巫师察觉到了能量变化，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试图用法杖拦截，但慢了半拍！
导弹精准地命中了黑曜石眼球！
没有巨大的爆炸，而是发出一声如同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
暗金能量与邪能绿光剧烈冲突、湮灭！那眼球雕像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猛地炸裂开来！化为齑粉！
随着核心被毁，笼罩着医疗兵和克里夫的能量牢笼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消失！同时，巫师身上的灵能护盾也明显黯淡了下去，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显然受到了反噬！
“就是现在！”戈尔登怒吼道，等离子手枪瞬间充能，一枪射向因反噬而动作僵直的巫师！
失去了完整护盾的保护，等离子体直接命中了巫师的胸膛！
“不！！！”巫师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惨叫，蓝色的等离子能量瞬间将他吞噬，化为了一具燃烧的焦炭！
首领被杀，门口的怀言者们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惊慌！
“为了马库拉格！”戈尔登和脱困的医疗兵立刻加入战团，向门口的敌人倾泻火力！
卡尔强忍着左臂再次因过度使用而带来的虚脱和剧痛，用“鹰眼”精准地点杀着怀言者中的小头目和特殊武器手。
莱克斯压力大减，更加勇猛无比，动力斧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走一个敌人！
里外夹击之下，这小队怀言者很快被消灭殆尽。
战斗结束后，避难所内一片狼藉，充满了硝烟和尸体烧焦的味道。
医疗兵立刻继续处理克里夫的伤势，但他的情况更加糟糕了。戈尔登清点着人数，脸色阴沉。又一名老兵在刚才的混战中阵亡。
卡尔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地上那摊黑曜石眼球的粉末和巫师的残骸。又一次…他依靠那危险的力量度过了危机。代价是左臂仿佛要断裂般的疼痛和更深的虚弱感，以及…那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的隐患。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行踪彻底暴露，伤亡惨重，任务却还未完成。
戈尔登走到卡尔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左臂，沉声道：“又用了那力量？”
卡尔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能撑住吗？”
“…可以。”卡尔咬牙道。
戈尔登重重拍了拍他完好的右肩：“干得漂亮，兄弟。又一次救了大家。”但他的眼神深处，担忧却多于喜悦。
他转身，看着剩下的队员——伤痕累累的莱克斯，忙碌的医疗兵，奄奄一息的克里夫，以及卡尔。
“我们失去了太多兄弟…”戈尔登的声音沉重而坚定，“但任务必须完成。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清理战场，补充弹药。五分钟後，我们继续前进。”
“那个巫师的死亡可能暂时打断了仪式，但我们必须彻底摧毁它！”
通往邪恶圣所的路，注定将由更多的鲜血铺就。
避难所内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医疗设备细微的嗡鸣打破。怀言者巫师的焦臭尸体与普通叛徒破碎的残骸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医疗兵正在争分夺秒地为克里夫进行最后的稳定处理，但谁都明白，这位失去一臂、内脏受损严重的老兵生存希望极其渺茫。戈尔登和莱克斯沉默地收集着还能使用的弹药，从敌人尸体上搜刮着能量匣，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
卡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左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远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和持久，那强行催谷暗金能量的反噬显然非同小可。他甚至能感觉到纳米机械集群内部传来细微的、仿佛结构受损般的撕裂感。灰骑士那冰冷的印记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他艰难地卸下“鹰眼”步枪，检查着刚才承受了暗金能量灌注的枪身和微型导弹发射器，幸好这套圣物级装备足够坚固，没有出现明显损伤。
“还能动吗？”戈尔登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从怀言者尸体上找到的、能量还算充足的爆弹手枪能量匣。
卡尔接过能量匣，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还行。需要点时间。”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戈尔登的目光扫过奄奄一息的克里夫和另一名阵亡老兵的尸体，“巫师的死可能争取到了一点空隙，但更大的混乱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并摧毁那个仪式现场。”
就在这时，负责在门口警戒的莱克斯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警告：“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立刻抄起武器对准唯一的入口！难道怀言者的援军这么快就到了？
然而，通道深处传来的，并非怀言者那狂热的战吼或沉重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仿佛融入阴影本身的、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还夹杂着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一个漆黑、踉跄的身影，从黑暗的通道中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那名午夜领主冠军！
他此刻的模样颇为狼狈。那身漆黑的盔甲上布满了爆炸和爆弹造成的凹痕与刮擦，左肩胛处有一个明显的、边缘焦黑的弹孔——正是卡尔之前“鹰眼”步枪的杰作——绿色的血液正从破口处不断渗出，滴落在地上。他那只完好的手拖着他那柄造型奇特的邪异狙击枪，枪身似乎也有些损伤，另一只手臂无力地垂着。他的步伐有些蹒跚，呼吸透过头盔过滤器显得沉重而困难。
他竟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潜伏在附近，显然也伤得不轻！
莱克斯立刻举起了动力斧，戈尔登的榴弹发射器也瞄准了他，卡尔也挣扎着举起爆弹手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名午夜领主并没有举枪攻击，也没有立刻隐匿。他那隐藏在骷髅面甲后的目光（如果能称之为目光的话）冰冷地扫过避难所内的惨状——怀言者的尸体、重伤的克里夫、严阵以待的极限战士。他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卡尔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认出了这个让他受伤的对手。然后，他发出了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充满了嘲讽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真是…惨烈啊，极限战士们。”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片摩擦，“为了帝皇那虚伪的荣耀，值得吗？”
“闭嘴，叛徒！你想干什么？”戈尔登厉声喝道，手指扣在扳机上。
午夜领主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地上那些怀言者尸体旁散落的武器——几把保养尚可的爆弹枪、几个能量匣、甚至还有一把完好的电浆手枪。他又看了看自己那受损的狙击枪和空荡荡的武器挂带。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极限战士都愣住的举动。
他完全无视了指向他的枪口，踉跄地走上前，用那只完好的手，开始…捡拾那些怀言者遗落的武器和弹药！他将一把爆弹枪背在身后，将几个能量匣塞进腰间的收纳袋，最后甚至费力地捡起了那把他之前似乎颇为不屑的电浆手枪，掂量了一下。
他的行为，不像一个高傲的战士，更像一个…在垃圾堆里翻找可用物资的拾荒者。
“你…！”莱克斯被对方这种无视和近乎侮辱的行为激怒了，想要冲上去。
“莱克斯！”戈尔登阻止了他，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午夜领主的一举一动，眼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他明白了。关于午夜领主军团后勤匮乏、装备极度依赖缴获和掠夺的传闻，看来是真的。这名冠军级人物，竟然沦落到需要从尸体上，甚至是从他刚刚还在厮杀的对手眼皮底下，捡取武器弹药的地步！
这与其说是一种挑衅，不如说是一种…可悲的现实。
那名午夜领主似乎搜集够了所需，他最后看了一眼极限战士们，特别是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卡尔，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有嘲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针对那暗金能量），甚至还有一丝…同为战士的、扭曲的“理解”？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然后拖着他的战利品和新缴获的武器，一步步地、踉跄地退入了来时的黑暗通道中，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就这样走了。没有攻击，没有纠缠，仿佛他的出现，仅仅是为了进行一次必要的“补给”。
避难所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他就这么走了？”莱克斯难以置信地放下斧头，“这混蛋搞什么鬼？”
“他在补充装备。”戈尔登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看来传闻是真的，这些叛徒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伤得不轻，知道继续纠缠下去，即使能杀掉我们中的一两个，他自己也必死无疑。不如拿走需要的，保留有用之身。”
他看了一眼卡尔：“而且，他似乎…有点忌惮你最后伤到他的那种力量。”
卡尔沉默着，抚摸着依旧剧痛的左臂。被这样一个危险的敌人忌惮，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高兴，反而更加沉重。这意味着他体内的东西，危险程度可能远超想象。
“我们没时间琢磨一个叛徒的想法。”戈尔登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开，“抓紧时间！立刻出发！”
医疗兵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给克里夫注射了高剂量的镇静剂，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能否活下来，看帝皇的旨意了…”他低声道。
小队最后看了一眼战友，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片充满血腥和悲伤的避难所，继续向着城市核心，向着那邪恶仪式的源头潜行而去。
通道似乎开始向上倾斜，周围的墙壁上，那些亵渎的符文变得越来越密集，空气中弥漫的亚空间污染和低语也越发清晰强烈。仿佛他们正在主动走向一个黑暗心脏的核心。
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连续的减员、强大的敌人、诡异的遭遇、以及那未知而危险的仪式，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们的脖子上。
但他们没有退路。
唯有前进，摧毁目标，才能告慰死去的兄弟，才能对得起肩负的使命。
黑暗的通道前方，隐约传来了更加清晰、更加宏大的亵渎吟唱声，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本身都在扭曲的能量波动。
邪恶的圣所，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