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听见谢雪的呼喊,不由得微微一怔。
梦山影于半空中屏息凝神,眼中倏地掠过一道血芒。
刹那间, 周围的一切事物在她眼中放缓,趋近于静止。
尘土飞扬,沙砾沉浮,鬼犬耸立微动的毛发,都变得极缓、极静。
唯有她手中紧握的木剑,在这一刻迸发出夺目的金芒,剑光如月弧般横扫而出。
锋芒所至,血肉横飞,残肢如雨。
“哥!”
在少女的厉喝声中,那女修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木剑横在身前,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凶兽。
血腥气弥漫四散。
即使是他们兄妹,也不敢在这鬼界边缘处洒下这许多新鲜血液。
月渊心中震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低阶修士。
“没事的,阿妹,她……”
他原以为,使出那样惊艳的一剑之后,这女修必会被鬼界边缘混乱的灵力反噬,陷入萎靡。
可一切发生得太快。
月渊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电光已破空袭来!
他急忙抓起人质挡在身前,座下巨狼怒吼一声,扬起前爪。
“锵——!”
剑光一闪,那女修身形腾挪翻转,一剑斩下比她人还高的狼爪,随即扯住狼毛翻身跃起,反手掷出木剑。
“去!”
覆盖了金灵力的剑刃锋锐无匹,她竟连人质也不顾,要将他们一并贯穿!
简直荒谬至极!
月渊大喝一声,将手中人质抛向木剑,同时抽出身侧弯刀,翻身迎敌。
甄宓闭上了双眼。
虽有不甘,但她灵力被封,避无可避。
月渊也是心狠,他抛去甄宓为盾,提刀直扑梦山影。
这一刀下去,此二人必成他刀下亡魂。
“着!”
梦山影不退反进,剑指一引,那飞射的木剑竟倏然偏转,绕过甄宓,直斩月渊!
“御剑术?!”
这岂是练气修士所能掌握之术?
月渊不得已回刀格挡,哪知对方并不恋战,梦山影接住甄宓以后,拦腰抱住,转身就走。
“凌师兄,他背后那是甚么东西?!”
木驴上那人蓦地又喊出一句,月渊不明所以,心底一股怒火窜起。
“同一个把戏,居然还想耍第二次,未免有些太瞧不起人!”
“不!哥!她说的是真的!”
月渊的妹妹,月瑶急急摇头,跺脚指向月渊身后,声音发颤:
“是荒!血腥味……把‘荒’引来了!”
荒?
月渊还在愣神,数条沾满泥泞的幽暗触须已如鬼魅般缠上他的肩头。
“啪嗒……”
那是一只形似水母的庞大魔兽,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状,黝黑的胶质黏液不断自它身上滑落。
它悄无声息地穿行于密林之间,垂落的万千触须如活物般支撑着它前行,沿途捕获一切生灵死灵,尽数卷入伞状头颅下方的口器之中。
“哥——!!”
月瑶失声尖叫,眼睁睁地看着荒的腕足踏过挣扎的巨狼,盖住挥舞着弯刀的月渊,而后仍以那不紧不慢的节奏,朝着它自定的方向缓缓移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少阳喃喃自语,恍惚间似乎明白了那些消失的光点去了何处。
他操控着木驴几番提速,仍然没有拉开和那头诡异生物的距离。
风声中夹杂着些许哀哭,那东西不知从何处而来,何时而至,凭空降临,简直是防不胜防。
它就像一个移动的漩涡,将周遭一切拖入不断下陷的引力场中。
谁敢停下来?
【移动形小型天灾,荒,这一只看起来格外贪食和暴躁,像是想靠吞食来缓解某种疼痛。】
系统b5029注视着梦山影,即使是扮演马甲,女主演也是很尽力了。
【你完全可以放任他们去死,不是吗?】
效率最大化,以攻略男主作为目标,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这些人是累赘。
被“荒”吞噬后会怎样?
梦山影快速计算着自己的步速与那庞然大物逼近的速度,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慢慢消化,大概需要半天,荒,喜欢细细品味。】
尽够了。
她以手化刃,斩断甄宓身上的绳索,又往她口中塞入几颗补灵丹。
“平心静气,等待时机。”
梦山影说着,便看见铺天盖地的触手,如天幕般压下。
【这个视角,真的很像是小蚂蚁仰望大拖把。】
系统避无可避,只能与她一同被卷入“荒”的胃里。
——
四周仿佛是一片漆黑的海。
包裹住她的“洋流”律动着,带着隐约的暖意。
梦山影在昏暗中摆动双臂,稳住身形,稍作适应,视线逐渐清晰。
周遭漂浮着许多被白色薄膜包裹的人形轮廓,还有许多无意识游荡的魂灵。
他们大多失去了自我意识,如水中浮萍,漫无目的地随着水波摇曳。
【人是预制鬼。】
系统望向那些被包裹着的修士们,冷不丁的说了个冷笑话。
可它的主人似乎完全没领会这份幽默,只是撕开缠身的薄膜,朝着黑暗深处游去。
b5029差点忘了,即使女主演伪装的再好,再像是人。
她也不是人。
这副躯壳即使炼制的再完美,也用不着呼吸,她的那些表演,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沉浸进去了。
他们俩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彼此。
【你在找什么?】
见梦山影并没有立刻从内部攻击“荒”,系统b5029忍不住发问。
我要去看,是什么东西,让它难受。
梦山影能感觉到,她离那个“东西”很近了。
有什么,在呼唤她。
【……确实,除了死气,我还检测到了一些别的能量!】
他们下潜的速度很快,本应愈发深邃的黑暗之中,却不知为何突然荡漾起一阵暖白的光晕。
【这是……信仰之力?】
在最深,最黑暗的底端,梦山影看见了一座小小的神龛,其中端坐着一尊白玉雕琢的人像。
她缓缓靠近。
那些光晕仿佛被波动的“水流”惊醒,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很快,原本昏暗的内壁之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来。
每一团光晕里,都静坐着一个人像。
梦山影伸手,接起离她最近的那一尊。
这人像,盘腿而坐,手拿符笔,身着素白绢布道袍,眼眸低垂,目光空洞而悲悯。
她微微一怔,有些讶异,张口嗫喏几番,才念出一个人名。
“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