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是被一阵甜腻的药味呛醒的。
她猛地从厨房矮凳上弹起来，后脑撞上橱柜，顾不上疼，视线直直钉在灶台上的粥锅——米汤已经漫过锅沿，糊底的焦气混着药味冲进鼻腔。她一把关火，手抖得拧不动阀门。
“妈妈……”
五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软乎乎的，像往常一样。
她转头看去，大宝正蹲在地上，把一粒粉色小药片塞进二宝嘴里。二宝嚼了两下，小脸突然皱成一团，哇地吐了出来。
苏瑶脑子一炸。
她冲过去，膝盖磕在茶几角，疼得眼前发黑也没停。一把掀开茶几抽屉，空了。那个她藏在最里层、贴着“维生素”标签的药瓶不见了。
“谁拿的药？”她声音发颤。
大宝仰头，嘴里还含着半颗：“我找到的，在柜子顶上。粉色的，像糖豆……我分给大家吃了。”
苏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她扑到每个孩子跟前，掰开他们的嘴看。三宝已经吐了，四宝抱着抱枕干呕，五宝坐在地毯上，眼皮耷拉着，小手软软垂下。
“五宝！”她一把抱起来，孩子身子发软，额头滚烫。
她冲进卧室，翻出手机，手指在急救号码上抖得按不准。三宝踉跄跑过来，扶着门框：“妈妈……我头晕……”
她咬牙，把五宝塞进大宝怀里：“抱紧他！二宝三宝牵着手，四宝抓我衣服！下楼！现在！”
她背起最轻的五宝，冲出门。楼梯间昏暗，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扑，手肘撞在墙上，五宝闷哼一声。
她没停，咬着牙往下冲。
楼下小区路面上，几片湿漉漉的落叶贴在地砖缝里，昨夜的雨还没干透。她冲出单元门，风灌进喉咙，像刀子割。
五宝在她背上抽了一下，小手垂下来。
“救护车！救护车！”她站在路边大喊，声音劈了，没人应。
手机震了一下，平台提示：您有新的代驾订单，请确认接单。
她狠狠甩手，手机砸在水泥地上，屏幕裂了。
她蹲下，想把五宝换到胸前抱，可孩子身子越来越沉。她刚撑起腰，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拐角疾驰而来，轮胎擦着地面刹停。
车门打开，厉霆琛冲下来。
他一眼扫过她背上昏睡的孩子，又看其他四个脸色发青的小身影，声音沉得没有一丝起伏：“上车。”
苏瑶摇头，往后缩：“我不用你……”
“你背不动了。”他直接蹲下，伸手去接五宝。
她本能往后躲，可五宝突然抽搐了一下，嘴里溢出一点白沫。
她僵住。
厉霆琛已经把孩子抱了过去，动作稳得不像个第一次抱孩子的男人。他转身就往车里走：“后座有儿童安全椅，快上车。”
苏瑶愣了一秒，爬起来，把其他孩子一个个塞进车里。大宝自己爬上去，二宝被三宝推着，四宝最后一个上，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角。
车门关上，引擎轰响。
厉霆琛一脚油门，车子冲出去。他一只手扶着五宝的头，不让它晃，另一只手握方向盘，指节发白。
“吃了什么？”他问。
苏瑶喘着气，嘴唇发紫：“避孕药……我藏的……大宝当糖分了……每人两粒……”
“什么时候吃的？”
“半小时……不，可能四十分钟前……”
“剂量多少？”
“三十五微克……单相片……”
厉霆琛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副驾抽屉弹开，他摸出一个黑色记事本，撕下一页，递给前排的护士装女子：“去市一院急诊，通知消化科主任，五名五岁儿童集体误服左炔诺孕酮，最大剂量七十大，服用时间约四十分钟，现在出发，十分钟内到。”
女子点头，推门下车，跑步冲向医院方向。
苏瑶愣住：“你……”
“我每天派人轮岗。”他盯着前方，语气平静，“不为别的，就为万一。”
她喉咙发紧，没说话。
车子冲进医院大门，保安还没反应过来，车已经停在急诊口。
厉霆琛抱起五宝就往里冲。苏瑶跟在后面，腿像灌了铅。其他孩子被护士接走，推进抢救室。
医生拿着单子出来：“谁是监护人？签字。”
苏瑶接过笔，手抖得写不出名字。
“肝肾功能可能受损，需要洗胃，有出血风险，后续观察二十四小时，现在签病危通知。”
她盯着“病危”两个字，脑子里全是五宝出生那天的场景。她躺在产床上，浑身是汗，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六个命都保不住。
她是为了不再经历那种绝望，才吃药。
可现在，药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她终于写下名字，笔一扔，整个人顺着墙滑下去，坐在地上。
厉霆琛站在抢救室门口，西装袖口沾了五宝吐的污物。他低头看她，递来一杯水。
她没接。
“如果他们出事……”她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活着也没意义。”
他没说话，只是把水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抢救室的灯亮着。
大宝坐在她旁边，小声问：“妈妈，弟弟会醒吗？”
她想点头，可眼泪先掉了下来。
“会。”她说，“一定会。”
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五张单子：“五个孩子都插了胃管，正在洗胃。最小的那个心率不稳，医生在调监护仪。”
苏瑶猛地站起来，扑到门口。
玻璃窗内，五宝躺在窄床上，小脸惨白，鼻子插着管子，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她抬手想敲玻璃，可手举到一半，停住了。
厉霆琛站在她身后，低声道：“他在 fighting。”
她没听清：“什么？”
“他在 fighting。”他重复，“不是躺着等救，他的身体在 fighting。”
她怔住。
就在这时，五宝的手指动了一下。
监护仪上的数字跳了一下，从68升到72。
医生喊了句什么，几个人围上去。
苏瑶贴着玻璃，指甲抠进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