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琴羞愧难当。
事儿是她挑起来的,可结果,却与她想象的天差地别。
自在闺中,她的才名就响动京城。
别说对上一个奴婢了,就是对上这京城任何一个贵女,包括她姐姐崔玉枝,她也是有信心赢的。
可是,云筝一个贱婢。
竟能在她面前,得了淑妃娘娘的赞赏。
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泪水夺眶而出。
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捂住嘴朝着殿外跑去。
“玉琴!”周允祚皱眉唤了一声。
本来周允祚对她当众找事,就已经很不爽了。
现在,她又这样不知礼数直接不告离席,周允祚的不悦已经写在脸上了。
而席间众人,反应各异。
目光都在亲近崔家的子弟,和苏墨竹、柳惊尘的脸上游动。
而淑妃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自然不能不管,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会意,快步跟出去安慰崔玉琴。
淑妃面不改色地笑着说道:
“好了,闺阁游戏而已。小姑娘家胜负心太强,难免激动。”
“云氏当得起才情卓绝四个字,将本宫那对翡翠玉如意取来,赐予云氏。“
淑妃轻轻揭过,她又笑着招呼众人饮酒用膳。
气氛这才渐渐重新热切起来。
四皇子站起身来,朝着淑妃躬身一礼,声音温和道:
“淑妃娘娘,儿臣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正好九弟刚才也说,记挂父皇病情。”
“儿臣们就先告退了,先去看看父皇,略尽孝心,望娘娘与皇兄允准。”
淑妃脸上依旧是温和笑容:
“四皇子纯孝,堪为表率。陛下若知你兄弟二人如此牵挂,心中必定欣慰。”
“只是陛下需要静养,你等在外行礼问安即可,切莫惊扰了圣驾。”
周允祚也端着酒杯,平淡点头:
“四弟有心了。去吧。”
“臣弟告退。”周允祺带着九皇子退下了。
周允祚看了一眼张金宝。
张金宝微微颔首,稍稍后退半步,低声跟小全子吩咐了一句:
“找个面生的跟上去,看看四殿下往哪儿去。”
小全子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久,宴会结束。
周允祚跟云筝一起去看了崔玉枝,就歇在了采薇宫。
没过多久,张金宝便进来了。
“殿下,方才探得,四皇子殿下离席后,直接去见了崔公。”
“只是具体谈了什么,没能打听到。”
周允祚挥了挥手:“知道了。”
其实,四皇子提前离席,他猜也能猜到是有事儿。
但去去崔府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干嘛呢?
满朝文武都知道崔家已经是他周允祚这条船上的人了。
四皇子现在才去找,太晚了吧?
崔玉琴之前要嫁给四皇子的时候,也闹了一出要四皇子将正妃边贬妻为妾的戏码。
但周允祺直接就拒绝了。
如今木已成舟,周允祺不会想去让崔家来找他这个太子退婚吧?
他把想法跟云筝说了之后,云筝噗地笑出声:
“殿下,你可真会开玩笑。”
“虽然如今民生鼎盛,民间也不乏和离之风,但太子妃与太子和离的……噗,您别说,您真别说,臣妾还真想见见。”
“明日,若是崔公真的提出要将崔玉琴改嫁四皇子,您可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过来,与臣妾说说。”
周允祚看着她,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
他一脸宠溺地摇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淡定,有时候孤都觉得,你这心啊,可比孤强。”
云筝笑着哄到:“哪有,臣妾之所以能这么淡定,还不是因为天塌下来,都有殿下替臣妾顶着?”
周允祚眼神一动,把云筝揽入怀中。
……
第二天,周允祚照常去映山宫书房处理政务。
云筝跟他说了一声,出宫去了书院。
但刚吃过午饭,张金宝就过来把她接了回去。
采薇宫里,周允祚一身气压低得吓人。
云筝一句话都没问,他就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茶都溅了出来。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筝儿,你知道崔家那个老匹夫今天说什么了吗?”
云筝自然是摇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周允祚说:“他今日在书房里,当着几位重臣的面,以头抢地,痛哭流涕,说孤让他女儿崔玉琴当众出丑。”
“说我沉迷女色,宠爱妖妃,之后,联合数位重臣,请诛云氏。”
云筝的心是微微沉了一下:“哦?倒是比臣妾想的有意思些,不知崔公给臣妾按了个什么罪名?”
周允祚冷哼一声:
“他说你恃宠而骄,牝鸡司晨,借诗词讽喻朝政,挑拨君臣关系,其心可诛。”
“说你那句艾茂难遮崔巍绿,分明是心怀怨望,攻击世家,动摇国本,若不严惩,恐寒了天下士族之心,令朝纲动荡。”
“还说孤若继续纵容于你,便是昏聩之君。”
云筝听罢,却只是轻轻一笑:“那么,殿下是应了他了?”
周允祚断然道:“孤又没疯。”
“你都说了,天塌下来有孤替你顶着了。”
“孤若是顶不住,岂不是让你笑话?”
云筝一笑:“臣妾哪里敢笑话殿下呢。”
“只是,殿下拒绝了崔公,就不怕他又倒向四皇子吗?”
“如今父皇已经口不能言了呢。”
周允祚摸着她的头发说:“即便如此,孤交谁也不能把你交出去。”
“你且放心,这件事孤自有想法,让他再闹腾些,孤心里有数的。”
说完,云筝没有回话,张金宝又进来了。
他的脚步急切了些:“殿下。陛下醒过来了,要见您呢。”
云筝和周允祚的目光同时一沉。
皇上的病情有一个月不再反复了,只是一味恶化下去,御医也说没有好转的可能。
所以,现在醒过来,显然就是回光返照了。
周允祚的拳头攥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
然后,他才起身拍了拍云筝的手,说:“你好生呆着,孤去去就回。”
他走了,春和才进来,一边收拾着案几,一边说:
“娘娘,殿下对您真是情深义重。”
“为了您,不惜当面驳斥崔公,这可是冒着得罪整个崔家的危险。”
云筝摇了摇头,戏谑道:“春和,你是被崔玉枝的恋爱脑传染了吗?”
春和不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