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嘴角还在流血，那滴血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没有去擦，右手依旧按在太阳穴附近，右眼的齿轮纹路微微发亮，像是还没熄灭的灯。
陈诡站在破窗前，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动他的实验服下摆。他没走远，左手金属手套轻轻一翻，掌心多出一个青铜匣。匣子不大，表面刻着双月交错的纹路，边缘有些磨损，像是埋了很久才被挖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诡说，“你觉得自己赢了，反转电流，打断原质注入，救了赵铁山一次。”
他把青铜匣放在地上，用脚尖往前推了一段距离。匣子停在两人的中间。
“但那只是延迟。”他说，“赵铁山的晶化不会停止，只会加快。七十二小时，最多四十八小时，他就不再是人了。”
陈默没动。他的机械笔还握在手里，笔尖沾着刚才控制台上的灰。他低头看了眼笔身，手指轻轻转动了一下。
“你说你能抑制晶化。”陈默开口，声音很平，“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陈诡说，“苏红袖的龙血样本。只要五毫升，活体提取，不能是残留物。”
陈默盯着他。
“你要她的血，去换技术？”他问。
“不是我去换。”陈诡摇头，“是苍鹰要。他在高空轨道平台上等信号。只要你点头，坐标立刻传给你，空中之城的位置，连同进入航道的安全码。”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是通过空气震动，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机械合成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序列5的古武者……正好喂饱我的时空核心。”
陈默瞳孔一缩。
这个声音他听过。三年前，城市刚崩塌时，空中之城第一次广播警告人类撤离，就是这个声音。那时候他还躺在床上改代码，听见窗外的喇叭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现在它又来了。
“你不是要杀她。”陈默抬头，看向陈诡，“你是要把她当成能源？像充电池一样？”
陈诡没否认。“苍鹰的核心需要高纯度原质维持运转。龙裔血脉是最接近神明级的能量源。他不会让她死，至少在能量耗尽之前不会。”
“那你呢？”陈默问，“你拿到数据后做什么？继续记录我们怎么崩溃？”
“我记录的是进化过程。”陈诡说，“你们以为自己在挣扎求生，其实你们都在走向同一个终点。我只是提前看见了结果。”
他顿了顿，镜片闪过一道红光。
“现在，选择权在你。”
陈默没接话。他慢慢弯腰，把机械笔尖抵在青铜匣的表面。笔身连接着他手腕上的微型扫描器，一圈微弱的蓝光从接口处亮起。
数据开始回传。
他闭了下眼，启动血月共鸣系统的感知模块。系统界面在视野里弹出，【未知原质接触】的警告框跳了出来，红色字体不断闪烁。
就在这时，眼前一暗。
夜视能力突然激活。
这不是他主动使用的技能，而是系统随机触发的临时效果。视野变成灰绿色，能看清物体散发的热源轮廓。他低头看去，青铜匣内部的结构清晰浮现——
里面不是空的。
一团黑色的东西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一般贴在内壁上。那些触须状的组织缠绕在一起，中心包裹着一块金属牌。牌面上有个编号：t7-03。
陈默呼吸一滞。
那是赵铁山战友的铭牌。三年前战场上唯一能找到的身份标识。后来被战地回收队登记入库，编号归档。
现在它在这里，被这些触须裹着，像是正在被吸收。
他猛地咬住笔帽，牙齿磕在塑料上，发出一声轻响。这是他多年加班养成的习惯，每次情绪波动就会下意识这么做。现在这动作帮他压住了喉咙里的躁动。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笔，借着整理工具包的动作，把扫描数据加密存进随身存储器。然后直起身，看着陈诡。
“你拿死人当诱饵？”他说。
陈诡眼神没变。“死者也是数据的一部分。”
“可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陈默盯着他，“如果你知道那块铭牌在匣子里，你就不会让我碰它。你会拦我。”
陈诡沉默。
这一秒的停顿说明了一切。
这东西不是他放进去的。他只是拿来当交易道具，根本不清楚内部已经被污染。
陈默心里有了底。
但他没放松。系统警告还在跳：【生命值-0.5%\/秒】。原质触须释放的精神污染已经开始影响他。他眼前闪过了画面——苏红袖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两个牙印，他蹲在旁边，嘴里全是血。
他甩了下头，把幻觉赶走。
右手悄悄移到太阳穴位置，右眼齿轮纹路缓缓旋转了一圈。这是“镜返”的前置激活状态，虽然没真正消耗生命值，但外在表现和准备发动时一模一样。
陈诡的目光落在他眼睛上，镜片微微偏转，像是在计算风险。
“你要龙血？”陈默冷笑，“那你该知道，她要是出了事，赵铁山会把整座城砸成废墟。你想要的数据，也会跟着一起埋进去。”
“他不会有机会。”陈诡说，“只要我把坐标交出去，空中之城的炮口会在十分钟内锁定这片区域。”
“可你现在还没交。”陈默说，“你在等什么？等我先答应？还是等苍鹰确认血样质量？”
空气静了一瞬。
那个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五毫升就够了。”苍鹰说，“活体，实时采集。我会派运输舱下来接应。”
“你急了。”陈默看着陈诡，“他让你等信号，你却连技术细节都没谈清楚就想成交。你们之间也有裂痕。”
陈诡没反驳。
陈默往前半步。“你们缺的不只是数据和能源。你们还缺一样东西——能稳定承载高阶原质的容器。赵铁山快不行了，苏红袖也在崩解边缘。你们想找新的实验体，对不对？”
陈诡的镜片终于闪了一下。
不是倒计时，而是一串快速滚动的数字。
谈判节奏被打破了。
陈默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把机械笔插回口袋，双手垂下。“我可以给你样本。”
陈诡抬眼看过来。
“但我有个条件。”陈默说，“我要亲眼看到抑制晶化的技术生效。先用在赵铁山身上，确认有效，再谈其他。”
“不可能。”陈诡说，“技术需要远程激活，一旦暴露传输频率，就会被干扰。”
“那就让他死。”陈默转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反正你也说了，他早晚是个石头。”
他走了两步，停下。
“而且，”他回头，“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苏红袖的血，不是随便就能抽的。”他说，“她现在昏迷，龙气反噬。强行提取，只会加速她的死亡。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陈诡站着没动，但左手的手套微微收紧，发出金属挤压的声音。
苍鹰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那就等她醒来。”
“等她醒来，”陈默说，“我就不会再让她靠近你们任何一个人。”
风从破窗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青铜匣静静地摆在中间，表面的双月纹路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匣子底部有一道细小的裂缝，一条极细的黑线正从里面缓缓伸出，像呼吸一样，一收一缩。
陈默站在控制台旁，右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指尖摸到了微型磁雷的引信开关。
他的右眼齿轮纹路仍未熄灭。
陈诡抬起单片镜，镜片上的血色倒计时重新浮现，数字跳动：00:47:21。
远处，双月依旧悬在天空，投下的光影照在青铜匣上，形成一个闭合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