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毅的妻子李俞被带到之时，得知丈夫与儿子的死讯，她瞬间脸色煞白。
“此前无论如何问，你们都不肯说出实情，此番若还不将实情告知，那你秦家满门便同他们一起去见阎王！”
元新霁厉声而下。
堂下跪着的妇人浑身直发抖：“夫君公事，我一深宅妇人如何过问？罪妇是真不知啊！”
“此前可长期服用过什么药，又或者陆续见过什么人？”元新霁换了个问法，“秦毅与秦儒守皆是被人下了毒。”
“毒？怎可能有毒呢？”李俞惊慌着，“不曾啊……”
可话音刚落，她却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顿，“我儿常年用道长给的符水，怎可能会死？道长说了，那符水可保我儿顺遂无虞，只要和安歌成婚，他命格里的大灾就可化解，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是你们，都是你们带走了安歌……但凡让我儿与她成婚，我儿就不会死！”李俞情绪激动，她悲痛欲绝间，高指着座上两位衣容华贵的人。
晏鹤川微微攥了手指，身侧的元新霁也抓住了她话语里的纰漏。
“符水？”元新霁微微压了眉，“李俞神志不清，关进去。去将秦家管事嬷嬷叫来。”
管事嬷嬷被带到时，按着问题一五一十地答着：“那术士是家主带回来的，在十三年前，来时断了我家公子的命格，说得有个能旺其八字的姑娘来家中为童养媳，才可旺他的命。符水是从术士来府上的那日开始喝的。”
“家主喝没喝我不知道，但那符水每三月都会有人送来府上，公子每三月饮下一次，而上一次饮下，是在三月前没错。”
“不过那一次，夫人也给安歌灌了一次符水……”
晏鹤川闻言，瞳中一震，未来得及思量，也未等那管事嬷嬷说完，就已然疾步出了审讯室。
他心中被不安充斥着，向来处变不惊的他，在安歌的问题上，却易乱了方寸，一边唤着陆清：“回府！”
“不是——”元新霁抬着手，有些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
堂下嬷嬷还在说着，“可夫人哪里舍得把给公子的符水分给安歌啊，那是她自己烧了拜神胡乱冲水的，为祈求安歌日后能乖顺能哄得公子喜欢，这才给她灌了那符水……”
扶光院内。
安歌沐浴完，擦干了头发，待阿镜出去后，着一身素色的寝衣坐在床榻上，捧起那本《欲孽小娇夫》美滋滋地看着。
正看到男女主互相表明心迹之时，门口阿镜传来诧异的一声：“王爷？”
吓得安歌连忙将书藏进了被褥之中，慌忙掩饰着，故作自若地喝着水。
门被从外推了开，没了平日里的轻慢，倒像带着几分急促。
安歌偏偏有几分做贼心虚，在听见门被迅速推开时，还是毫无防备地呛了一口水，瞬间狂咳不止。
晏鹤川身上尚沾染着外头的雪色，一身绛紫色的貂绒织锦蟒纹披风披在身上，俊容带着不安与忧色。
一入内就见到捂着心口狂咳的安歌，一时心慌更甚，快步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哪里不舒服？王兄看看……”他声音都染着焦急，扶着她的手臂问着。
安歌缓过了喉间的不适，咳嗽减轻了几分，抬头便见身侧的晏鹤川发上、肩头还染着外头的雪，显然是刚回来，就急忙朝着她的扶光院而来。
安歌愣愣地望着他，刚一张口：“王兄你——”
就被他的动作打断，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撩开了她颈后的长发，俯身过来，一边将她的脑袋轻轻左右摆弄着，一边仔细检查着她的脖颈处是否有异。
安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一时脸红到耳根，甚至似乎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在？
她巴眨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神色紧绷着，眸底尽是担忧。
“我没事……我就是喝水呛到了。”安歌被他指尖摩挲着脖颈，有些发痒，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抬头解释着。
他眉头紧锁着，唇瓣抿成了一条线，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身子可有异常？身上、心口上，可有暗红色的树根状的脉络和别的印记？”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安歌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地摇着头：“没有呀。”
“真没有？”晏鹤川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却还是想求个清楚明白。
“真没有！”安歌笃定答着，望着他紧绷的神色，安歌接着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毅与秦儒守中毒而亡，死得蹊跷，秦家嬷嬷说你在三月前，也被李氏灌了符水，可有此事？”晏鹤川与她解释着，却难掩语气里的担忧。
“有……但那日我骗她了，我喝到了口中后，都偷偷吐掉了，没有吞下去……那符水味道怪得很。”
安歌回忆着，确有此事，那日李氏不知怎的竟然在柴房外摆了个台子开始摇铃拜神，拜完就烧了符纸冲了水，让人盯着她喝下。
安歌怕那符水有异，起初被灌，水未进喉咙，全都溢出，她想少受些折磨，于是主动拿了碗，一口饮尽，再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偷偷将口中的符水吐到了一旁。
看到晏鹤川紧绷的神色终于得以缓和，可却依旧带着化不开的凝重。从未见过他这双漂亮的眼眸里因担忧与急促而微微泛红。
安歌顿了顿，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问道：“王兄是在担心我？”
他却是目光沉沉，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安歌刚想抬手拂去他衣上和发上沾到的细雪，却反被他摩挲着后颈，俯身将她按进了怀里，紧紧拥住。
安歌动作被打断，错愕地靠在他的胸口处，不明所以地唤着他：“王……王兄这是……”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他俯身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暗自舒了一口气后，喃喃自语着，“不是你便好……”
他回府这一路是从未有过的不安，若是安歌也同秦毅他们一样，他怕是会发疯。
“歌儿要好好的，不能有事。”像是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低低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
一向雷厉风行的人，眼底深处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胆怯。
他生怕怀里失而不得的人儿，在哪个他未留意的瞬间就又消失不见。他怕偌大的王府又剩他一人。
安歌察觉他情绪的异样，轻轻抬手环抱住了他的背，像以往他会安慰自己一般，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着：“王兄，我没事，我好好的呢……”
“不能再从本王身边消失。”他低沉的语气略带几分固执地强调，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几分。
安歌鼻尖是他身上那柔和的熏香味道，还带着几重冬夜的风雪气，耳边听着他一遍遍温柔但有力的强调。
正懵懂的一颗心不受控地跳得更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