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先生也二十三了!”安歌此刻就像那要与之一较高下的孩童,在这问题上想要力争到底。
魏芷兰哑言,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辩驳:“那……那裴景之好歹生得好看啊!”
“我王——”安歌一蹙眉,挺直了腰杆刚要脱口而出,随后改口道,“我看崇明王一点不差!”
“伟大,相当伟大。”常文瑄对安歌所举,叹为观止。
这世间竟还有此超绝胆大、不知死活的女子,常文瑄一边称赞着,一边对这处处维护晏鹤川的人心生敬畏。
她看着这安歌的模样,想来应该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姑娘,怕是连这大魔头的风言风语都未曾听过,才能有此不管不顾、豁得出去的胆魄。
而端坐于高台主位的那人,目光却是极快地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想见的那抹身影。
他坐在此处将一切看得分明,清晰可见这不安分的小丫头坐在那处,嘴巴却是闲不住,正在到处交头接耳,和自家书院的同窗说完,转头又找着隔壁书院的说着,也不知聊的什么,这般热火朝天。
直至时辰一到。
管事的公公来宣读了考核事宜,文试需抢答,最后由高台上的贵人们评出优胜者,可得彩头。
安歌在这吟诗作赋上,尚拿不出手。只能静坐看着众人你来我往地对着诗。
这一局,何沛然拿了彩头。
待到作画之时,各自取景落笔,届时铺展开来,由几位贵人评选,安歌竟出奇闯进了前五。
甲等落在了阳山书院的学子之手。
而到了射箭,则是叶书荣作为考核官。
射箭人人都需参与,一排排地轮着上。
场上外圈相对的靶子摆在四个面,学子们在场中,四面相互背对着,朝着靶子射箭。
比赛尚未开始,安歌还没拉过弓,跟着其他人站在那里摆弄着,看了看四周,许多人也对着手里的弓箭感到迷茫,倒也不是就她一人不会。
晏鹤川已然起身,立于那栏杆边,望着校场之中的情形。
叶书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好心地帮每一个人都调整着拉弓的姿势,初步教着众人如何握弓射箭。
直到他来到安歌的身后,刚要抬手帮安歌调整,安歌就微微避了开。
叶书荣知道她即是长公主,未有过多在意她这细微的举动,只继续握上了她拉弓的手,立在她身后,用仅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长公主莫不是连这弓都拉不紧?”
他轻笑着,眼底却带着晦暗不明,一边瞄准了眼前的靶子,控着安歌的手将那一箭放出,利箭脱出,即中靶心。
安歌的手却是被这弓弦磨得生疼。
“若学不会,那可就只能任人手把手带着,才可发出这一箭了。”他松了手慢悠悠地撤身退到了她几步后。
有意挑衅的话响起,企图激怒安歌。
安歌一双眼眸透着恨意与冰冷,随后压着心底里的怒火,扯起了一抹无畏的笑,她伸手拾起一支新的箭。
将箭置在了弦上,倏然冷下了脸,一回头,握着手里的弓,以箭头对准了叶书荣。
她拉弓时的力气需用上许多,因没有技巧与经验,会更为费力,加上心底里对他的恨意,故而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微微发抖着。
叶书荣身后所立着做准备的几个人,一回头看到安歌朝这边拉了弓,吓得连忙退到一旁。
而面前的叶书荣似笑非笑,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似乎是笃定了她这一箭定射不中他。
她正暗暗咬着牙恨不得一箭取了叶书荣性命时,却被一双手轻柔地覆了上,来人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笼罩而下。
那骨节分明的手与其说是落在她的手上,更大的力气是放在弓箭之上。
晏鹤川目光凌厉,唇瓣只勾着一抹浅浅的,带着危险的笑意:“倒是叫镇北侯费心了。”
场上众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喘,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纷纷退到了一边。
“沉肩,手肘抬高,箭出才不坠。勾弦三分力,七分意,看准箭羽。”
安歌听着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响在耳畔,随后冷声而下,敛了神色,低声沉稳地落下一句:“眼观靶心,意贯箭头。放。”
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嗡鸣声,利箭带着破风啸声而出。
而眼前的叶书荣只沉了神色,依旧处变不惊地立于原地。
利箭离他只有毫厘,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穿过,只带过了一阵风,重重地穿进了他身后那面靶子的靶心。
是二人心知肚明的警告。
叶书荣凝着的神色化了开,坦然地看向身后正中靶心的那支箭,缓缓朝那处走去,一边将箭从靶心处取下,一边高声道:“崇明王居于朝野这么多年,这箭术竟是丝毫未减。”
箭靶厚重,可这一箭却能以更远的距离一箭贯穿。
晏鹤川的手已然从安歌搭弓的手上撤了开,他抽身之时,不忘轻轻拍了她的肩,以叫她心安。
也是这一箭,众人才猛然想起,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曾是个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就是以军功被封的王。
“还不归位?”晏鹤川目光轻轻扫过了那几名躲到远处去的学子,只微微冷了声,那些人便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镇北侯,请吧。”
他示意叶书荣可以开始比赛,随后一挽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姿态,缓步走回高台。
安歌握着弓看着那依旧玩味模样的叶书荣,也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就转身对着自己的箭靶。
“不是吧,崇明王下来一趟就为了教你射箭?他搭上去的时候,我都怕你这身骨头给他捏碎喽。”
一旁不知哪个学堂的学子凑身来,偷偷朝安歌担忧地嘀咕着,“你也是胆大,竟敢拿那弓箭对着镇北侯。”
“还教她呢……凭何只教她?她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吗?不过是借她之手与镇北侯对峙罢了,你是蠢吗?这都看不出来?”
一旁的女声带着嘲意落下。
这整个大黎谁人不知崇明王与叶家不对付。
安歌默不作声地重新搭箭举弓,目光却游走着,抿着唇望向了高台之上。
与晏鹤川对视上时,安歌又带着几分委屈之色,小眼神又瞥向不远处正“好心”地到处教人拉弓的叶书荣。
安歌暗暗翻着白眼,像是在同高台上的晏鹤川说。
你看吧,他真的很能装。
晏鹤川知晓她心底里的烦闷,仇人分明近在咫尺却不能杀,故而才有些郁郁寡欢。
她在那处耷拉着唇角,紧紧抿着唇瓣,一双眼睛藏不住半分恨意,时不时投向叶书荣,妄想以眼神为利刃将他凌迟。
到底是孩子心性,装都不屑装,连爱憎都这般分明。
这副有脾气的倔样落入晏鹤川眼中,倒是觉得可爱得紧,他眼底失了笑,宽袖下的手指也暗暗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