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与何沛然正往前院方向而去。
何沛然瞧见文翰堂的方向有人走出,心中担忧母亲一人没个照应,正想向安歌开口先行离开。
安歌看出了她心中所忧,笑道:“无事,我陪你一起。”
二人到了文翰堂,有的学子正在门口接受着自家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而有的夫人则几人小聚于长廊或是院中,笑谈着。
安歌刚上文翰堂的台阶,便见萧渡被靖国公当众拎着耳朵从长廊边上一路出了学院大门。
安歌不知裴先生今日都说了些什么,但看样子,有些人是真的气得不轻。
何沛然去扶着自家母亲出来。
武定伯夫人亲切的笑容挂在脸上,朝安歌缓缓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夫人快快请起。”安歌连忙扶她起身。
“殿下,那我先陪母亲回府,明日见!”何沛然看向她,请示着。
“好,明日见。”
安歌笑着回着,直至看着她二人远去,这才朝里进。
学堂之中,却不见晏鹤川的身影。
总不能……自己回去了吧?或是有别的公务去忙了?
也不打声招呼。
“歌儿是在等崇明王吗?”一道醇厚熟悉的中年男声响起,打断了安歌的思绪。
安歌抬头看见从一旁走来的庆淮王,笑着行了礼:“皇伯父。”
“本王方才见了你前两日的考核卷子,初学之际,能完成这般已然不错。”他毫不吝啬地赞赏着,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身侧符今朝的肩头,“这位是青林表兄,你们上次见过的,符今朝。”
安歌这才注意到庆淮王身边跟着的他,只微微点了头。
“他在我们齐丰,可是出了名的才子,学业上若有困惑,可放心问他。”庆淮王说着。
符今朝朝庆淮王与安歌拱手:“王爷谬赞,但若殿下有惑,符某定知无不言。”
“多谢,”安歌现下只想知道晏鹤川是否回府,无心论学,道完谢后只看向庆淮王,“二位可有见到我王兄?”
“方才就见他匆匆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回府了。”庆淮王说道。
“兴许是公务缠身,这才未来得及与殿下说明?”符今朝紧接着道。
安歌心底里涌上一股小小的失落,却又怀揣着一点希望,想着四处寻看看。
偏偏到了后院池边的小径上,碰见了与傅双儿亲昵无间、正挽着手臂朝这方走来的褚青林。
褚青林见安歌走路还带着点瘸拐,不禁好奇道:“昨日放课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变成了小瘸子?”
“不小心摔的,无需堂姐挂怀。”本就烦闷,又碰见这两个烦人精。
安歌兴致索然,只想绕过她们,却被褚青林伸手拦住了去路:“是去找你的好王兄吗?他没等你,直接走了?”
褚青林见安歌那闷闷的神色,便能肯定自己的疑问是对的,脸上忍不住带了笑容:“你即便如今贵为长公主又如何?在那秦家囚了十三年,骨子里到底是卑微的。”
安歌实在无心同她多说两句,即便她有意挑衅。
“在崇明王眼中,怎会真拿你当自家妹妹?他本就是那狼子野心之人,大黎谁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吧,他十一岁就能提剑杀人,自幼就是踩着无数的尸骨才得以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走到今日这高位。”
安歌闻言,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她冷然扫向褚青林:“青林郡主何意?”
“他就是个冷情冷性、杀人不眨眼的大煞神,如今大权大位在前,对你好不过是他攻心之计,怎可能真将你视作妹妹……不过是利用你,待你心甘情愿做他手中傀儡之时,他就可借着你先皇遗女的名头,师出有名,登上大宝。”
褚青林往前走了一步,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
安歌身侧的手暗暗攥了拳。
褚青林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挑拨之意更为明显,“相信他?不如相信堂姐,我和你好歹是血脉相连,同为褚家人,而他,不过是个异姓的外人罢了。”
安歌勾唇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冷色:“这些话,是青林郡主想与我说的?还是……皇伯父想与我说的?”
她不是蠢到不懂褚青林何意。
但她所出之言,都该顾及到她的庆淮王府。
安歌后半句的疑问让褚青林隐隐露了几分慌乱神色,她放在身前的手在袖下微微动了动,故作坦然:“我是为你好。”
安歌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在她话音刚一落下,便有力反问:“若我偏要与他站在一处呢?堂姐当如何?”
不远处的假山之后,晏鹤川立在那处,神色微动,暗自摩挲着指上的墨玉扳指。
“殿下何必如此固执?与他在一处于你百害而无一利,京中谁人不知他幼时克了晏家满门。一去昭王府,昭王府就遭祸事,他是吸着身边人的血才可成就自身气运的天煞孤星,与他当兄妹,当心来日殃及己身——”
傅双儿故作担忧,假好心地开口,却在话音未落之时,迎面而来了一记耳光。
猝不及防。
“褚安歌!”褚青林惊讶地大喊着她的名字。
“怎么?想必堂姐是忘了,如今我是长公主,先帝亲封,在你之上。”
安歌微微歪了歪脑袋,一双澄澈杏眸看似无害纯良,却藏着几分狠厉,轻轻扯着唇角笑起,却带着几分森冷望向了一旁捂着脸瞪着眼敢怒不敢言的傅双儿:“还有你,傅……”
她想着她的名字,随后艰难道,“傅双儿?我记得上次我就与你说过,凭你,不配在我面前评判他,这是给你胡言乱语的教训。”
她尾音稍重,随后冷哼一声,故意带着这份傲气想转身离开,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瘸着脚又退了两步,侧过头道:“天煞孤星又如何?我命硬,克不死。”
褚青林气得咬牙,此般挑拨都不能叫她动摇,这晏鹤川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瘸一拐地从小径上出来,安歌寻了一圈都未找到晏鹤川。
看着陆陆续续同着自家家人笑谈着出了书院大门的同窗,意识到了自己对他已然生出了一点依赖,她站在回廊上,心中的落空却是在无形之中被渐渐放大。
她知晏鹤川非褚青林她们所言那般,可她们的话却也提醒了她,她非晏鹤川血脉相连的至亲,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她是他身为臣子对先帝所要履行的忠义。
暗自在心里叹口气。
“不等本王?自己走?”
正要走下阶梯出去之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清冽如弦动,带着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