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出炉的包子对于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而言,称不上是极好的东西。
可却是他们在松风书院,得到的来自师长的尊重与关怀。
裴景之陪着众人熬至天明,学堂之中尚有人在,他便不歇。
众人看了分发到自己手中的册子,大多人都在学业上少获肯定,看到有人能为自己圈点出这样多的优点,心底里各自暗暗窃喜着。
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自身的闪光点,被那看似冷面,实则处处细致的裴景之看在眼里。
这一番鼓舞倒是令大多人自信许多,平日里听惯了旁人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却在这连中三元的京中世家子弟表率此处,得到了认可。
放课后,安歌捧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高兴地哼着歌儿回了府上。
一路直奔晏鹤川的书房,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这满当当的优点都捧到他的面前去。
书房的门掩着,安歌在外声音带着几分雀跃,轻轻叩了门:“王兄?”
屋内却没有动静。
许内官正好朝此处走来,亲切笑着道:“殿下回来了。”
“许内官好,”安歌心情大好,朝他甜甜笑着打着招呼,随后才问道,“王兄呢?”
“王爷今日有要事处理,派人来禀,这两日不回府。”许内官答着,“王爷还让人送了酥饼回来,是殿下喜欢的城北那家铺子里的,正送去殿下院中呢。”
安歌期待落了空,微微有几分失落。
独自抱着册子回了院中,看着摆在桌上那两盘酥饼,拿起一块吃着,心底里的失落倒是被这香甜的滋味扫去了几分。
而廷振司的牢狱之中。
地上摆着的是秦毅的尸首,晏鹤川与元新霁坐在上座,等着仵作所验结果。
一旁是正在禀告着情况的狱卒:“今日弟兄们还未曾对他用刑。他今日午后不知为何,就在一刻间,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随后冲去撞了墙,虽被狱卒拉了回来,但却已是头破血流。他还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还奋力地咬了自己的舌,直至彻底断了气。他那会儿面目狰狞,神志不清,像是——”
狱卒仔细回忆着,道,“就像是被下了什么药,难以自控。”
晏鹤川神色凛然,身侧的元新霁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正严肃着抱着臂膀,带着几分深沉地揣摩着下巴。
“如何了?”元新霁问着不远处正收拾着器具的仵作。
“是中了毒。”仵作答着,“只是小人对用毒知之甚少,并不知是中了什么毒。”
“可属下们对他们的吃食都是有验过的,绝无人有机会对他们下毒。”狱卒连忙解释,“怎可能呢?”
晏鹤川心中不祥,下阶而来,伸手摆弄着秦毅的头颅,看到了他脖颈上那暗红的脉络凸起,而心口上也有着那暗红的纹路,还有着一块呈彼岸花状的图腾。
“去将江行舟叫来。”晏鹤川吩咐着身侧的陆清。
江行舟匆匆被带到。
远远的,就一边不情不愿地甩开了陆清的手,着急忙慌地入了内:“哎呦我说王爷,臣好歹是太医!太医!怎能三天两头来这廷振司当仵作使呢!”
江行舟本还悠哉地晒着草药,这草药都还没铺开,就被陆清拎着领子快马加鞭地连拖带拽地拉来了廷振司。
晏鹤川神色一沉:“不乐意?”
“怎会怎会!”江行舟见晏鹤川这一副冷冽模样,连忙赔笑着。
他也瞧见了这地上躺着的尸身,那脖颈上的暗红纹路倒是触目惊心,提着药匣就往前去。
江行舟心底里有了答案,脸上不禁有些失色,沉沉道:“怎会是流玉散?”
“臣幼时曾随先师行走四方,在西辽见过此毒,此毒乃西辽特有,为西辽人为豢养听话的奴仆所用,为保忠诚,每三月会给一次解药,可虽说是解药,实则是与流玉散相生相克的凝珠露,凝珠露可让流玉散的毒性暂不发作,同时,也可叫流玉散的毒性日浸骨髓。
服用流玉散者一生都需靠着主人给的凝珠露过活,若未及时服用,则会逐渐失去神智,要么残杀他人,要么杀了自己,暴戾无常。且……”
江行舟言语一顿,他神色紧绷着,实难想得到大黎谁人敢用此毒。
“此毒在服毒人的体内会随着年数越长而越烈,慢慢将人养成毒人,经久可力大无穷、无知无痛,甚至于……一人可抵百人。”
“流玉散?”元新霁倒也曾听过,他缓步下了阶,疑惑道,“可此毒早在十五年前,就被西辽国君勒令禁下了,怎会传至大黎?”
晏鹤川凝着神色,只问道:“可能根治?”
“此毒并非彻底无解,只是药材稀缺,且只在西辽才可寻得,轻患者,在有药引的前提下,若想得以根治,至少也要个五年。”
江行舟一边答着,一边从秦毅身侧起了身。
“不好了!秦儒守也发了狂!”有狱卒匆匆来报。
晏鹤川与元新霁连忙快步往关押秦儒守的牢狱而去。
赶到之时,正见秦儒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拼命掐着自己的脖子,怒目圆睁。
两名狱卒一左一右地拉着他,力气却不敌分毫。
“拉什么?打晕啊!”陆清在一旁看得着急,都不明白这时候有什么可拉扯的,直接冲上前,一个手刀将秦儒守直接打晕。
看着他的脖颈,掀开他的胸口的囚衣,是一样的暗红色经络。
“无用的,救不了了,”江行舟上前一看,只轻轻叹了口气,“毒发之时,若无凝珠露给他把命续着,即便将他打晕,他胸口的经络也会继续扩散蔓延,待晚些深入心口时,亦是回天乏术。”
谁知秦儒守倒地时不过片刻,竟直直地起了身,伸手欲掐上眼前江行舟的脖子。
江行舟猝不及防地往后一躲,一个踉跄往后跌去。
元新霁眼疾手快地一手将江行舟往身后拖去,一手点了秦儒守脖颈上的穴位,他却无知无觉地往前扑来。
他面目狰狞,已然没了神智,元新霁的武功乃大黎上乘者,即便如此,赤手空拳竟难敌他,两名狱卒加上陆清往后拖着都按不住他。
“陆清拔剑!”
见他死死地压制着元新霁,无法松手,晏鹤川情急之中,一声令下,陆清这才拔了身侧的剑,一剑从后捅向秦儒守的心口。
他瞬间睁大了眼,力气减弱了几分,这才被狱卒拉了开瘫坐在地,瞳孔涣散地吐了血。
“老夫给你看看!”江行舟正从地上爬起,准备给元新霁看看是否有碍。
他正大口喘着气摆摆手,咳嗽了几句,哑着声音道:“差点要老命了……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晏鹤川在脑中飞快捋着其间事,眉间凝着愁绪,沉声道:“去将秦家夫人带来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