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狂喜,比最烈的酒更能让人疯狂。
刚刚还在地狱边缘徘徊的联军士兵,此刻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以为自己靠着数量和意志,硬生生“填”上、并“冲”过了共和国军那可怕的“妖术”区域。
一次性的攻击!
不过如此!
“冲啊!”
“杀光那些懦夫!”
震天的嘶吼汇聚成足以撕裂云层的声浪。
数万人的脚踏在焦土上,发出沉闷的、奔腾的雷鸣。
他们挥舞着刀剑,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对胜利和战利品的无限渴望,冲向那三道看似已毫无防备的土沟。
然而,就在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距离那片被夷平的“雷区”仅有数步之遥时,一阵比先前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呼啸声,再一次掠过了天空。
声音并非来自后方,而是仿佛从云层中直接钻出,砸向他们的正前方!
轰!
轰轰轰!
全新的弹幕,在距离第一轮轰炸区约五十米的地方,炸出了一道崭新的火墙。
爆炸的威力似乎比之前更胜一筹,无数燃烧的弹片伴随着泥土和碎石向四面八方飞溅,形成一片无法逾越的钢铁荆棘林。
刚刚还如同疯牛般向前猛冲的队伍,其最前端的数个横排,连同他们那癫狂的呐喊,被这道火墙瞬间吞噬、抹除。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瞬间的蒸发。
所有的欢呼与战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战场陷入了一刹那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爆炸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奔跑中的士兵们下意识地紧急停步,因为惯性而撞作一团。
他们茫然地看着前方那道由火焰、硝烟和残肢断臂构成的死亡帷幕,脸上的狂热迅速褪去,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不敢置信所取代。
“怎么……还有?”
一名满脸胡须的百夫长呆呆地喃喃自语,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脑中的疑问。
这和剧本完全不一样。
难道这不是一次性的防御陷阱吗?
不等他们想明白,死神的镰刀再度挥下。
轰隆隆——!
第三轮炮击,在第二道火墙前方约五十米处,再次炸响。
一样的精准,一样的致命,一样的毫不讲理。
这下,再愚钝的士兵也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固定区域的“妖术”或者“陷阱”。
那是一道会“走路”的死亡弹幕。
它会跟着冲锋的步伐,一步步向前挪动。
你快,它也快;你停,它仍然在前进。
它永远横亘在你与你的目标之间,像一堵永恒的、不断燃烧、不断吞噬生命的叹息之墙。
高空俯瞰下去的景象,显得格外残酷而富有几何美感。
数万人的庞大军阵,像一个被关在狭窄盒子里的活塞。
盒子的前端,是一道不断向前推进的、由爆炸组成的研磨轮。
盒子的后端,是一排由骑士和战斗牧师组成的,沉默冷酷的钢铁底座。
而中间的联军士兵,就是被这两股力量夹在当中的活塞杆,被迫向前,迎接粉身碎骨的命运。
希望,彻底破灭了。
所谓“冲过去就能赢”的幻想,在现实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不……这仗没法打……”
“是陷阱!我们被骗了!”
“后退!快后退!”
一名士兵发出了第一声绝望的哭喊,然后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恐惧如山崩海啸,彻底淹没了最后的军纪。
所谓的“惩戒联军”,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士兵们丢下武器,扭头就跑。
但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刚刚还在身后逼迫他们前进的督战队,此刻成了他们回头时面对的绝壁。
“后退者,死!”
一名战斗牧师高举战锤,一锤就将一名试图冲破防线的溃兵头颅砸得粉碎。
鲜血与脑浆溅了他一身洁白的长袍,却让他那张虔诚的脸庞显得愈发神圣而狰狞。
骑士们的长剑同样毫不留情地挥下,将一个个掉头逃跑的“懦夫”砍倒在地。
他们用行动,冷酷地执行着奥古斯都公爵的命令,也彻底封死了这数万人的最后一条生路。
前进,是步入不断蔓延的炮火炼狱。
后退,是撞上自己人冰冷的刀锋。
左右,是同样混乱、绝望、挤作一团的同袍。
没有出路。
所谓的“冲锋”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演变成了一场在炮火与刀剑夹缝中的,毫无目的的挣扎求生。
有人跪地哭嚎,有人呆立不动,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狭窄的空间里乱跑,然后被身后的同伴推倒、踩踏。
那道徐徐推进的“徐进弹幕”才不在乎这些。
它依旧按照预定的节奏,一步,再一步,忠实地执行着“绞肉”的程序。
每一次齐射,都在这片混乱拥挤的人间地狱里,稳定地清空一块区域。
炮火所过之处,无论是站着的、跑着的、跪着的,还是已经倒下的,万物平等,皆化为焦炭与肉泥。
“绞肉机”这个代号,在这一刻,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