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意识在碎裂的边缘飘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墙上靠着，左手指尖碰着林婉的指尖，右脚脚尖抵着陈虎的靴子。这些触感像断了线的信号，时有时无，但他不敢松。他知道只要一撒手，可能就再也接不回来了。
外面的阴气还在压，那股法则之力没停，反而更沉了。他的灵域早就不是完整的罩子，只剩下几片血雾残影，在体内乱窜，像是被风吹散的纸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喉咙干得发疼。
可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系统崩溃前，总会留日志。
他是程序员，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他不信命，只信代码逻辑。哪怕现在用的是灵力，是灵域，是玄乎其玄的御鬼本事，他也觉得——再乱的系统，也会留下痕迹。
他咬住牙关，把最后一丝神识抽出来，不去管外面的压力，也不去想能不能活，而是往内走，一点点扫描那些残存的灵域碎片。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全是混乱的数据流，像暴雨里的监控画面，雪花一片。他几乎要放弃，觉得这招没用。
但就在他准备松劲的瞬间，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一点东西。
不是光，也不是影，而是一条极细的线，藏在血雾裂缝之间，微微闪动。它不像阴气那样黑沉，也不像灵力那样刺眼，就是淡淡的、青白色的，一闪一跳，节奏很稳。
他愣了一下。
这频率……怎么有点像心跳监测仪？
他强撑着把注意力移过去，发现那条线不只是亮，还在动。它沿着某道裂缝延伸，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他又盯了几秒，终于看出点门道——这波动有规律，三短一长，中间间隔固定，跟网络通信里的脉冲信号差不多。
“还真留日志了？”他心里冒出一句荒唐话。
可下一秒，他的神识捕捉到那条线上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形状。不是完整的字，而是残缺的笔画，像是被人撕过一半的文件。其中一个轮廓弯折较多，顶部带钩，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那是“补”字的古篆写法。
紧接着，另一个符号浮现，形似“域”。
第三个，像“核”。
三个字连在一起，虽然残破，但意思清楚：补域核。
江临川的脑子嗡了一下。
这不是随便出现的幻象，也不是错觉。这是线索。是这个濒临崩溃的灵域系统，在最后时刻给出的修复提示。
他猛地睁眼，又立刻闭上。眼睛睁开反而干扰感知，现在靠的是神识捕捉，不能分心。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条微光上，像程序员抓bug一样，一遍遍回放刚才的画面。
补域核……补域核……
他记下了这三个字的结构，每一个转折都刻进记忆里。他知道现在没法修，也没法重启，但他得先备份。万一以后有机会，这就是钥匙。
他一边记，一边发现那微光开始变弱。像是信号源电量不足，闪烁的频率慢了下来。他急了，想多看一眼，却发现自己的神识越来越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
不行，不能断。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让他清醒了一瞬。趁着这口气，他把那段符文反复默念，像背密码一样，直到确认不会忘。
然后他才敢松一口气。
这一口气没提上来，胸口闷得厉害，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去。但他还是撑住了，左手没动，指尖依旧贴着林婉的。
林婉那边有了反应。
她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不是抽搐，是有意识的动作。她还醒着。
江临川没睁眼，但嘴角动了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了，反正脸僵得厉害。
他知道她懂。他们之前打过暗号，危急时刻不用说话，敲地三下就行。现在她没敲，只是动了手指，说明她在回应：我还在，我能撑。
陈虎那边也有了动静。
原本插在地上的消防斧，斧柄轻轻震了一下。接着，他的左手五指慢慢收拢，死死握住斧柄。动作很慢，但力气不小，指节都泛白了。
江临川感觉到了震动。
三个人，谁都没动位置，谁都没说话，但他们之间的连接没断。
他靠在墙边，右手垂在地上，指环早就掉了，铜锈混着血沾在掌心。他知道这玩意儿废了，绑定系统的媒介裂了，以后能不能再用都说不准。
但他不在乎了。
刚才那一缕微光，比什么都重要。
他想起以前加班改bug，凌晨三点，电脑蓝屏，所有人都说重装系统吧。他偏不，非要在崩溃日志里找原因。最后真让他找到一行错误代码，修好了整个项目。
那时候老板说他轴，他说：“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崩，总有原因。”
现在也一样。
灵域崩了，不代表没救。只要留下线索，就有翻盘的机会。
他闭着眼，脑子里一遍遍过那三个字的结构。补、域、核。顺序不能错，笔画不能漏。他得记住，必须记住。
外面的阴气还在涌，黑液顺着墙往下流，滴答声不断。那三道黑影还站在原地，没再靠近，也没离开。锁链悬在半空，像是在等什么指令。
江临川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试着用神识去碰那道微光，不是去看，而是去“回应”。就像服务器收到请求后要回传确认信号一样。
他集中精神，在意识里模拟那个脉冲节奏——三短一长。
一秒。
两秒。
没有反应。
他以为失败了。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那道微光突然闪了一下，比之前亮了一瞬，然后缓缓拉出一段新的纹路。
是个箭头。
指向他的灵本核心。
江临川呼吸一滞。
他还来不及细看，那光就暗了下去，彻底消失。
但他已经明白了。
这不是单纯的提示，这是交互式引导。只要你回应，它就会继续给下一步。
他咧了咧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沙哑得不像人声。
“修地府不如送外卖？”
他喃喃了一句，又咳出一口血。
“可送外卖哪有修系统刺激。”
林婉那边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陈虎握斧的手更紧了。
江临川靠在墙边，左手依旧贴着她的指尖，右手慢慢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没擦干净，只是把血涂在掌心，然后按在地上。
这是标记。
他记住了第一个线索的位置。
接下来，只要还能撑，他就继续回应。
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
系统不会骗人，数据不会说谎。
他闭上眼，重新沉入意识深处。
这一次，他主动去找那道微光。
他知道它还会回来。
因为程序一旦启动，就不会轻易终止。
除非人为关闭。
而他，还没按下关机键。
他的手指在地面轻轻划了一下。
留下一道浅痕。
像代码注释的第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