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泥味。陈稳站在岩凹口，脚边是那根从废墟里捡回来的断木。他低头看了眼林悦，她靠在石壁上，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下来。
李娜正把最后一块干布塞进药包，抬头说：“伤口不能再碰水了，得找个能遮风的地方。”
赵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有点发抖：“我们得马上回去修屋子，不然晚上怎么睡？”
王强立刻接话：“修什么修？主梁都歪了，墙塌了一半，现在动手也是白费力气。应该先去找材料，藤蔓、油布、石料，没有这些，再来一场雨照样完蛋。”
“你是不是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赵刚转头盯着他，“你在部队待过，懂搭房子？我知道你想表现自己多能干，可我们现在不是在演习！”
王强眼神一冷：“我没想表现。我只是清楚，等出事再后悔就晚了。你只想着眼前这一块地，根本没考虑后面。”
“我至少想的是让大家有个地方躺下！”赵刚往前一步，“你呢？光说要找物资，东西在哪？北边还是南边？你说得出个准数吗？”
两人越说越急，声音在空旷的岩凹里撞来撞去。李娜下意识往林悦那边挪了挪，手按在医疗包上。林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争吵的方向，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陈稳一直没动。他弯腰把手里那根木头放在地上，用鞋尖划了道线，然后走到两人中间。
“你们说的都对。”他说。
赵刚和王强同时停下，看向他。
“房子不修，今晚大家就得淋雨。但要是只修个壳子，没加固，再来一场大雨，还是会倒。”陈稳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该不该动，是怎么动。”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石，在泥地上画了个简单的框。“这是原来的避难所。主梁还能用，墙基也没垮。下午就能把骨架重新立起来。”
他又点了点东侧的位置：“这边塌得最狠，需要石料垫底。赵刚，你力气大，跟我去东林捡断枝、运石头，先把地基稳住。”
接着他转向王强：“你需要的藤蔓和防水材料，确实得有人去找。你带李娜去北坡，那边林密，藤多，之前我们路过时看到过成片的野葛藤。”
李娜抬头：“我可以去，但不能太久，林悦这边……”
“她有我看着。”陈稳说，“而且她说得对，屋顶要是不加厚，迟早还得漏。你顺便看看有没有宽叶的大植物，能当临时顶棚用。”
王强皱眉：“两个人走远，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每组两小时轮换。”陈稳说，“出发前我们定好哨音节奏，一声短是安全，两声长是集合，三声急促是危险。听到就立刻回撤。”
赵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余光看见林悦正望着自己。她没说话，但眼神很静，像是在等他的决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浆和草屑。过了几秒，他把工具包背好，说了句：“行，我去拿麻袋。”
王强没再反对，只是检查了下腰间的藤刀，回头对李娜说：“准备好了就走。”
李娜点点头，起身时顺手把药包交给陈稳：“里面有止血粉和纱布，留着应急。”
“路上小心。”林悦忽然开口。
李娜回头笑了笑：“放心，我又不是一个人去。”
王强走在前面，李娜跟在他身后半步，两人穿过泥泞的草地，身影很快被树影吞没。
陈稳看着他们走远，转身对赵刚说：“我们也出发。”
赵刚已经扛起了麻袋，手里攥着一根粗木棍。他看了眼林悦，用力点了下头，像是给她也给自己打气。
“你真觉得这样分组能行？”他边走边问。
“不一定万无一失。”陈稳踩过一滩积水，“但总比你们俩在这儿吵到天黑强。人一散，心就乱。现在各做各的事，反而能攒出点实在东西。”
赵刚没再说话，低头拨开挡路的树枝。
东林离得不远，但地面湿滑，每走几步就得稳一下身子。他们沿着之前砍柴的小路往里走，沿途有不少被风吹断的枯枝，横七竖八地倒在灌木丛里。
“这些够用吗？”赵刚弯腰试了试一根断木的重量。
“先搬能用的。”陈稳捡起一段较直的枝条，“重点是石料。地基要是不垫实，墙立起来也不稳。”
他们在一处矮坡发现了几块半埋在土里的扁石，大小合适。陈稳用木棍撬松泥土，赵刚负责往外拖。两人配合着把石头堆到麻袋旁，一趟趟往回运。
中途歇了次脚，赵刚坐在树根上喘气：“你说王强是不是总觉得别人不如他？动不动就指挥这指挥那。”
“他习惯了发号施令。”陈稳拧开随身带的水壶喝了一口，“以前在部队，一句话下去就得执行。现在不一样了，没人是命令来的。”
“可他也别一副谁都欠他的样子。”赵刚踢了脚泥块，“我拼命干活，难道就是为了听他批评？”
“他不是针对你。”陈稳站起身，“他是怕出事。上次雪崩，他亲眼见过人被埋。那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赵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也怕。但我更怕咱们连个遮头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才要一起干。”陈稳拍了下他的肩，“你不修房，他不找料，谁来撑这个家？”
赵刚抬头看他一眼，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火气明显下去了。
另一边，王强和李娜在北坡找到了一片密集的野葛藤。藤条粗细适中，韧性好，扯下来还能编成绳索。
“这些能用来绑支架。”李娜用手量了量长度，“如果再找些大树叶铺上去，至少能挡一阵雨。”
王强割下一大捆，绑成两份：“够了，回去吧。超过两小时就不安全。”
他们按原路返回，途中李娜突然停下：“等等。”
“怎么了？”
“那边……”她指着斜坡下方，“有片叶子反光，像是油布之类的。”
王强顺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角暗色的东西卡在石缝里。他走过去扒开杂草，抽出一块折叠过的旧油布，虽然边缘磨损，但整体完整。
“运气不错。”他说，“这玩意比藤蔓还管用。”
李娜接过一看：“要是能和其他材料拼接起来，屋顶防水就有希望了。”
两人加快脚步回到岩凹。陈稳和赵刚也刚运完第二趟石料，正在清点数量。
“找到了。”王强把油布展开，“还有不少藤。”
陈稳走过来摸了摸材质：“能用。等结构搭好，这部分可以直接铺顶。”
赵刚看了眼王强，没说话，但脸上的敌意淡了不少。
“林悦怎么样？”李娜走进岩凹问道。
“刚睡着。”陈稳轻声说，“你去看看伤口。”
李娜点头进去，片刻后出来说：“还好，没再渗血。她说可以试着设计个支撑架，让屋顶更快封起来。”
“让她休息。”陈稳说，“等我们把框架立好再说。”
太阳穿过云层，照在湿漉漉的废墟上。五个人分散在不同位置，有的整理材料，有的测试绳结，没人再提争执的事。
陈稳站在原先避难所的中心点，手里拿着一块炭笔，在木片上画着新的结构图。风吹起他微湿的衣角，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远方。
“下午开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