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地的火堆还没完全熄灭。陈稳站在木栅栏边,手里捏着一块矿石,指腹蹭过表面,那层蓝光比昨晚更亮了些。他没多看,把石头塞进背包,转身拍了下王强的肩。
“走吧。”
林悦已经收拾好药包,赵刚拄着一根木棍站在路口,李娜抱着记录本跟在后面。新来的孙莉背着个小布包,蹦了两步凑到林悦旁边:“我们真要去找水?”
“嗯。”林悦点头,“没干净水,矿石再有用也没法活。”
一行人穿过树林,脚下的土越来越湿。雾气缠在树干上,空气里有股泥土混着青苔的味道。王强走在最前,用刀劈开挡路的藤蔓。赵刚喘着气,小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每走一段就得扶着树歇一下。
“这地方能有水?”他抬头看两边陡起的岩壁,“连风都透不进来。”
李娜指着坡下一片深绿的苔藓:“植物长得密的地方,地下可能有渗水。而且地势在往下,水流会自然汇集。”
陈稳没说话,盯着远处一道裂口。那里岩层错开,缝隙里长出几株蕨类,叶子泛着油光。他记得昨夜火堆旁画的地图,那条线一直延伸到这里。
“往那边。”他抬手一指,“先看看有没有活水。”
队伍顺着斜坡往下。地面越来越滑,鞋底踩在苔藓上打滑。王强放慢脚步,伸手拉了孙莉一把。她笑了笑:“谢谢哥。”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传来细微的流水声。王强拨开最后一片藤蔓,露出一条窄溪。水从石缝间流出来,颜色发黄,水面浮着细小的泡沫,像是被风吹起的白沫。
“别碰。”陈稳立刻出声,“水不对。”
赵刚皱眉:“看着是能喝啊,怎么了?”
“太安静了。”陈稳蹲下,捡了根枯枝伸进水里。枝条刚沾水,表面就泛起一层薄膜,像油一样扩散开来。“没虫子,没鱼,连蚊子都不飞这儿。”
李娜也蹲下来,翻开本子记了几笔:“水温偏高,ph值可能失衡。我们没有检测工具,不能冒险。”
孙莉却已经蹲到了岸边。她太渴了,昨天进队时只带了一瓶水,早就喝完。她看着那股流动的水,喉咙动了动。
“就一口……”她低声说。
“孙莉!”林悦猛地扭头。
可她已经捧起一捧水送进了嘴里。
下一秒,她的手僵住,脸色一下子变白。她踉跄着往后退,撞上岩石,手撑着石面干呕起来。
“吐出来!”林悦冲过去,用力拍她背。
孙莉咳了几声,嘴里只剩苦涩。她抬头想说话,嘴唇发抖,声音挤不出来。额头开始冒汗,整个人摇晃着要倒。
李娜立刻上前摸她手腕,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脉搏快,瞳孔收缩,体温在升。是中毒反应!必须马上回去!”
陈稳眼神一沉,扫了一圈四周。这里无遮无挡,后路只有一条来时的窄道。他二话不说,转身蹲下:“上来。”
林悦帮忙把孙莉扶到他背上。女孩身体发烫,呼吸急促,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听不清。
“我背得动。”陈稳站直,“都跟紧。”
王强立刻往前走:“我探路。”
“赵刚断后,注意脚下。”陈稳说完,迈步跟上。
队伍迅速调转方向。王强走得快,刀插回腰间,双手扒开障碍物。林悦紧跟在陈稳右侧,一手扶着孙莉的腿,一手随时准备接应。李娜边走边翻本子,嘴里念着几种可能的毒素类型。
“不是重金属。”她说,“发作太快,更像是生物碱或者神经毒素。但这里没人研究过生态链,没法判断来源。”
赵刚在后面压阵,眼睛不停扫视两侧。他腿上的伤又开始疼,可不敢停下。刚才那一幕让他心里发紧——明明只是喝口水,怎么就跟中了邪一样?
“那水有问题。”他低声说,“是不是矿石影响的?洞里那些蓝石头,会不会渗到地下水里?”
陈稳脚步一顿。
他也想到了。
那些矿石发光、发热,甚至让他视力变强。它们改变了洞穴的环境,会不会也在改变这片区域的地貌和水质?
他没回答,只是把肩上的孙莉往上托了托,加快步伐。
山路难走,越往上越陡。孙莉的体温越来越高,呼吸变得短促。林悦用净水润湿布巾敷在她额头上,可毛巾很快就被蒸干。她换了一次又一次,眉头越皱越紧。
“再这样下去,她撑不到营地。”林悦说。
“不能停。”陈稳声音很稳,“停下更危险。”
王强在前面喊了一声:“前面有个缓坡,可以少绕两段弯!”
“走那边!”陈稳回应。
王强立刻转向左侧山脊。那里有一条被落叶盖住的小径,像是动物踩出来的。他用脚试了试地面,确认结实后才让队伍通过。
林悦突然拉住陈稳袖子:“她嘴唇发紫了。”
陈稳低头一看,孙莉的脸色确实不对。她闭着眼,呼吸越来越浅,手指微微抽搐。
“快点!”他朝前面喊。
王强已经在清理最后一段路障。他砍断横生的树枝,回头招手:“过了这道坎,就能看见营地外围了!”
赵刚咬牙跟上。他的腿几乎麻木,可还是撑着走。李娜一边走一边记录:时间、症状变化、环境特征。她知道这些数据可能救孙莉的命。
陈稳的脚步没乱。他知道现在不能慌。塔吊上吊重物时,最怕的就是手抖。哪怕下面有人喊,他也得稳住钩子。现在也一样,只要他还站着,队伍就不能散。
翻过一道矮岩,前方树林稀疏了些。远处隐约能看到木栅栏的轮廓。
“快到了。”林悦轻声说。
孙莉突然在背上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的手垂了下来,指尖冰凉。
“她不行了!”林悦声音发紧。
陈稳立刻停下,伸手探她鼻息。还有气,但非常微弱。
“坚持住。”他低声道,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他重新调整肩带,把人绑得更牢。然后站直,继续往前走。
每一步都踩在湿泥上,鞋底发出噗嗤声。风从林间穿过来,吹在脸上有点凉。可没人觉得舒服。所有人都盯着前方那道木墙,像是盯着唯一的出口。
王强已经冲到最前面,一边跑一边挥手:“有人吗!快来人!”
营地里顿时骚动起来。几个留守队员从棚子里冲出来,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全愣住了。
“抬担架!”李娜喊,“快!”
林悦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解热药粉,倒进水壶摇匀。她想喂孙莉喝,可对方牙关紧闭,根本咽不下去。
“撬开嘴!”陈稳说。
林悦用工具柄轻轻撬开她牙齿,把药水一点点灌进去。一部分顺着嘴角流下,可总算是进去了些。
“再撑一会儿。”陈稳看着前方,“马上就到了。”
王强已经跑到栅栏边,正和里面的人抬着担架往外冲。赵刚拖着伤腿,一步步挪。李娜紧紧抱着记录本,指节发白。
陈稳背着孙莉,走在最后那段路上。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肩膀被勒得发麻。可他没换姿势,也没减速。
营地的大门开了。
有人接过孙莉,把她放在担架上。李娜立刻跟着跑进去,边跑边喊:“准备生理盐水!降温毛巾!谁会做导尿?!”
林悦想跟进去,被拦了一下:“等下,你得先消毒!”
她甩开手:“晚一秒她就可能死!”
陈稳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关上。他抬起手,掌心还留着孙莉滚烫的温度。
风忽然停了。
他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锐的警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