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泥上的脚印还没干透，队伍已经穿过了最后一片密林。
陈稳走在最前面，脚步放得很慢。他低头看着地面，一条小路从藤蔓之间延伸出去，泥土表面有几道深深的划痕。那些痕迹不是树枝刮的，也不是风沙形成的。
林悦跟在他身后半步，目光落在前方一块翻起的土块上。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开表层腐叶，露出底下三道爪状凹陷。每个印子都比成年人的手掌还宽，间距超过两米。
“这不是人留下的。”她说。
赵刚凑过来，盯着那几个坑。“野猪？熊？”
王强摇头：“没见过哪种动物能踩出这种深度。”
李娜拉着孙莉站在后方，声音压低：“周围一点鸟叫声都没有。”
陈稳没说话，他弯腰用指尖探了探脚印内壁。泥土湿润，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挤压过。他抬头看向前方，树影渐稀，远处隐约有反光——湖面就在前面。
“风是从那边吹来的。”他说，“这东西来过不久。”
赵刚舔了舔嘴唇：“我们是不是该绕路？”
“绕不了。”林悦指着左侧，“那边全是软泥区，刚才差点陷进去。”
陈稳站起身，走到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下。树干底部沾着一缕银灰色的东西，像毛，又不像普通的动物毛发。他伸手小心取下，放在掌心看了看。
“拿去存样。”他对林悦说。
林悦接过，放进随身的小布袋里。她仔细封好口，低声说：“这颜色不对劲，阳光照上去有点反光。”
“金属？”赵刚皱眉。
“不清楚。”林悦摇头，“但肯定不是自然长出来的。”
孙莉往前探了探头，想看得更清楚些。李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别靠太近。”
孙莉抿嘴：“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拍照记录……也许以后有用。”
“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林悦语气很稳，“我们连它会不会回来都不知道。”
赵刚突然开口：“总不能一直躲吧？万一它是主动避开我们的呢？说不定只是路过。”
没人接话。
陈稳把视线收回来，扫了一圈队员的脸。王强握着短斧，指节绷紧；李娜护着孙莉，呼吸略重；赵刚眼神里有不甘，也有迟疑。
他抬起手，做了个停止手势。
“听我说。”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目标。它体型大，行动路线靠近湖边，可能每天都会出现。我们没有武器能对付它，也没有地方可以快速撤离。”
他顿了一下：“所以原则只有一个——不碰、不追、不惹事。我们要去湖边取水，完成就走。谁也不能单独行动。”
王强点头：“我打头阵。”
“你和赵刚负责两侧警戒。”陈稳说，“保持五步距离，发现异常立刻示警。林悦跟我一起观察地形，李娜和孙莉中间跟进，随时准备撤退。”
命令下达后，队伍重新列队。王强提斧在前，赵刚往右翼移动，林悦靠近陈稳。六个人排成两列，缓缓向前推进。
走出不到二十米，新的脚印出现了。
这次不止一道，而是连续五六个，排列得有些杂乱。其中一处地面明显塌陷，周围的草被压倒一片，形成扇形区域。
林悦停下脚步：“你看这个方向。”
陈稳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那些压倒的植物全都朝同一个角度倾斜，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湖里爬出来，然后停在这里不动了片刻。
“它在这里站过。”他说。
赵刚咽了口唾沫：“站着有多高？”
没人回答。
风吹过树梢，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孙莉抓着李娜的手臂，指节泛白。她盯着前方越来越开阔的视野，嘴唇微微颤抖。
“它……会不会也在看我们？”
这句话让所有人僵了一下。
陈稳转过身，面对整个队伍：“现在所有人，闭嘴十秒。”
没人动。
风声还在响，树叶晃动，远处湖面反光微微颤动。十秒过去，陈稳点头：“没有移动的声音，也没新的痕迹。说明它不在附近。”
他迈步向前，第一个踏出林线。
外面是一片缓坡，直通湖岸。视野完全打开，水面平静如镜，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岸边植被被大面积碾压，留下一条明显的路径，通向水中。
林悦迅速从包里取出一块打磨过的矿石碎片，再抽出一根细藤绑住两端，做成简易观测工具。她举起来瞄了几秒，低声说：“水边有拖痕，很深。不是走过去的，是拖着身体爬进湖里的。”
赵刚脸色变了：“那它是在水里生活的？”
“有可能。”林悦放下装置，“但也可能是休息或捕食后返回。”
李娜抱着药箱，声音轻但清晰：“如果它白天在水里，晚上上岸……我们今晚还能扎营吗？”
“今晚不扎营。”陈稳说，“取完水就往回撤，天黑前必须离开这片区域。”
王强忽然抬手：“等等。”
他指向湖对岸。那里树影浓密，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刚才似乎看到某处枝叶晃了一下。
“动了吗？”赵刚问。
“不确定。”王强眯着眼，“风不大，但那边的树动了。”
陈稳没再往前走，而是往后退了半步，示意全队停在林缘阴影里。
“三人一组，不准分散。”他说，“王强、赵刚，你们盯住左右两边。林悦，继续观察湖面变化。李娜，准备好应急药品，一旦有人受伤立刻处理。”
林悦点点头，再次举起她的观测器。这一次她调整了角度，沿着湖岸线慢慢扫视。
突然，她手一顿。
“那边。”她声音很轻，“水面上有个圈。”
陈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湖面确实泛起一个小环，直径不到半米，正缓缓扩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波动。
“不是风。”林悦说，“是下沉造成的涟漪。”
赵刚盯着那片区域：“有人下水？还是……它醒了？”
没人回答。
陈稳抬起手，准备下令后撤半步。就在这时，孙莉忽然抬手指向另一个位置。
“那里也有！”
第二个小圈出现在离岸十米远的地方。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接连浮现，分布呈弧线，像是某种东西正从深处慢慢浮上来。
林悦放下观测器，呼吸变重。
“不是一个人。”她说，“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