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在飘。
脚下的腐叶被踩出浅坑,每一步都像陷进湿土里。陈稳走在前头,手按在背包外侧,那里藏着罗盘。他没再拿出来,刚才贴着胸口时,一点热也没有。系统沉着,没有反应。
林悦紧跟在他右后方,左手攥着工具包的拉链,指节发白。她不时回头,看孙莉有没有跟上。孙莉脸色发青,但没喊停,只是把笔记本抱得更紧了。
王强忽然抬手。
队伍立刻停下。
他没说话,而是踩上一块凸起的树根,借力一跃,攀上了旁边那棵高大的古树。树干笔直,和其他歪斜的老木不一样。他动作利落,几下就爬到分叉处,从腰间摸出手电,打开光束扫向树冠。
光划过枝桠的瞬间,一团黑影猛地向后缩去。
王强瞳孔一缩,光追过去,只照到晃动的树枝和缓缓落下的枯叶。那影子已经没了。
“有人。”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话音刚落,孙莉惊叫一声,手指指向树干。
一行字刻在木质上,深得像是用刀反复剜过。
**离开者死**
字迹边缘还渗着暗红,一滴液体正顺着刻痕往下流,在昏光下手电下泛着微光。气味很淡,但靠近时能闻到一丝腥。
林悦皱眉,“这血还没干。”
陈稳走近,伸手碰了碰那行字。指尖沾上一点湿,他蹭了蹭拇指,又闻了一下。不是人血的味道,更浓,带点铁锈后的闷气。
“不是刚写的。”他说,“是被人故意留的。”
王强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他站直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陈稳,“你怎么看?”
陈稳没立刻回答。他盯着那四个字,脑子里闪过之前沙漏提示的画面——进攻路径、三秒闪现。那次是救李娜,这次呢?
“这不是警告我们别走。”他说,“是警告我们别乱走。”
“什么意思?”林悦问。
“有人在盯我们。”陈稳说,“他知道我们绕路,也知道我们会往西南走。这个标记,是冲着路线来的。”
王强点头,“我也这么想。刚才那道影子,动作太快,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它躲的是光,不是人。”
孙莉靠在树边,声音有点抖,“会不会是别的队伍?他们想抢资源?”
“不像。”王强摇头,“如果是抢东西,早就动手了。可他们一直没露面,只留下字,还特意让光发现影子……这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在看着。”
林悦握紧匕首,“那就等他们出来。”
没人接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连风都没了,雾也停住不动。脚下的腐叶不再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整个林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然后,破空声来了。
五支箭从不同方向射来,全是骨制的,箭头打磨得锋利,在微弱光线下泛着灰白。一支直奔陈稳咽喉,一支擦过林悦肩膀,一支钉进孙莉脚边的树干,还有两支被王强挥匕挡开,其中一支划过他左脸,留下一道细长的口子。
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王强抬手一抹,看了眼指尖的颜色,低声说:“没毒。”
陈稳已经蹲下,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支箭。箭尾缠着一小块金属,反着冷光。他拨开箭羽,看清那东西的形状。
是一枚硬币。
但他认得这个样式。圆形,边缘有锯齿纹,正面刻着编号“07”,背面是个三角符号。这种硬币只有通过安全区审核的人才能拿到,用来兑换补给、开启通道。每一枚都登记在册,丢失后会被系统注销。
现在它出现在一支骨箭上。
“活过三个副本以上的人才会有。”林悦也看到了,“是谁在用这个?”
“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到的。”王强走过来,看着那枚硬币,“而且,它不该出现在这里。这种地方不会刷新安全区物品。”
陈稳伸手去取。
林悦一把按住他手腕,“别碰。”
她抽出匕首,用刀背轻轻撬开缠绕的麻绳,把硬币挑起来。刚离箭尾,金属表面就开始软化,像是被高温烤过,边缘微微塌陷。下一秒,整枚硬币融化成黑色黏液,顺着刀背往下滴。
“嗤”的一声,黏液落地,地面冒出一丝白烟。
林悦迅速甩刀,把残液甩掉。她低头看刀身,原本青灰色的刃口出现几个小坑,像是被腐蚀过。
“和李娜伤口里的毒一样。”她说。
陈稳盯着地上那滩黑液。它没有扩散,而是聚成一团,缓慢蠕动,像是有生命。
“这不是传递信息。”他说,“是测试。”
“测试什么?”孙莉问。
“测试我们能不能识别危险。”陈稳说,“他们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懂这里的规则。”
王强沉默几秒,忽然开口:“赵刚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说我们在自己吓自己。”
林悦冷笑,“他只会觉得别人想太多。”
“但现在不一样。”王强看着陈稳,“你发现了树上的箭头,避开了主藤陷阱。李娜中毒后,你用那把毒匕反击,反而杀了源头。刚才那一波袭击,你也第一时间判断出硬币有问题。”
他顿了顿,“我以前觉得你能活下来是因为运气好。现在我知道,是你一直在看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陈稳没动。
林悦却笑了下,“他从来都不是靠运气。”
孙莉抱着笔记本,小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吗?”
“不能停。”陈稳说,“停下就是告诉他们我们怕了。但他们既然用了安全区硬币,说明他们也需要某种资格认证。他们不敢直接杀我们,是因为规则限制。”
“所以他们在试探?”林悦问。
“对。”陈稳点头,“他们想知道我们值不值得动手。”
王强把匕首插回腰间,“那就让他们看清楚点。”
陈稳环视一圈,“收拢阵型,背靠这棵树。不要碰掉落的东西,尤其是金属。任何发光、发热、变形的物件,一律视为陷阱。”
三人没犹豫,立刻行动。
林悦站到他右后侧,手放在工具包上。王强守左侧,脸上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没管。孙莉蜷身靠在树干底部,把笔记本打开,用铅笔快速画下那四个血字的位置和角度。
风吹了一下。
雾稍微散开了一瞬。
就在那一刻,远处一棵歪斜的老树后,有什么东西动了。
不是影子,也不是轮廓。
是一只手。
苍白,瘦长,指节突出。手里拿着一根短棍,顶端绑着半片骨头。
那只手缓缓举起,像是在示意什么。
然后,慢慢缩了回去。
陈稳盯着那个位置,没出声。
林悦低声问:“你看清了吗?”
他点头。
“那是信号。”
“什么信号?”
“不是让我们走。”他说,“是让我们跟着。”
王强皱眉,“你觉得他们在引路?”
“不一定。”陈稳说,“但他们不想我们现在死。”
林悦突然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别踩那片苔藓?”
陈稳转头看她。
她眼神很亮,“从老树那边走过来的时候,你多走了两步,绕开了那片绿苔。当时我没注意,现在想想,你不像是随便改路线的人。”
陈稳没否认。
他抬起手,指向三百米外的一处低洼地。那里有一小片苔藓,颜色比周围深,表面泛着油光。
“那种苔藓,踩上去不会响,也不会滑。”他说,“但它会吸热。人站上去十秒,体温就会被传到地下。”
“然后呢?”
“然后。”陈稳说,“森林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王强立刻后退一步,远离刚才站的位置。
孙莉咬住嘴唇,“所以……我们已经被标记得不止一次了?”
“第一次是李娜。”陈稳说,“第二次,是现在。”
林悦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陈稳说,“我们总得走。我只是在选怎么被发现。”
王强忽然笑了下,“你真是个狠人。”
陈稳没回应。
他只是把手伸进衣袋,摸了摸罗盘。它还是冷的,没有震动。
但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
他知道,快了。
那种感觉又要来了。
就像上次被藤蔓拖住脚踝时一样。
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下沉。
三十秒。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