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办公桌上。那堆拼好的核桃壳还立在原处,裂缝明显,结构歪斜,却没倒。顾晏辞的手指轻轻碰了它一下,指尖传来胶水干后留下的硬块触感。
他没动别的。
只是把左手抬起来,看着无名指上那个小小的易拉罐环。环圈不大,卡在指根的位置,边缘有些磨痕,是长时间摩挲留下的。他记得这枚环是怎么来的——那天她递给他一罐汽水,自己掰开拉环时指甲用力过猛,金属弯出一个不规则的弧度。后来她随手套在他手指上,笑着说:“就当戒指了。”
当时他没在意。
现在他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第一个真正属于彼此的东西。
门被推开,林悦走进来。她穿着深灰色套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脚步很轻。走到桌前,她没说话,先把文件夹放在一边,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只深蓝色丝绒盒。
盒子打开,一条钻石项链静静躺在里面。链子细而亮,吊坠是一颗水滴形钻,光一照,有细微的反光扫过墙面。
林悦把盒子往前推了推。
“要换吗?”她问。
顾晏辞没看项链。
他把手收回,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枚易拉罐环——和戴在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这是他让老陈找来的,昨晚就放在这里。他把新环拿在手里看了看,齿痕不同,弯度也不一样。不是她亲手掰的,就不算数。
他把新环放回抽屉。
然后抬起左手,把原本戴着的那枚取下来,仔细看了一眼。金属表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他昨夜拼核桃壳时蹭到的。他用指腹擦了一下,没擦掉,也没再用力。
接着,他重新将这枚环套回无名指。
动作很慢,但没有停顿。
环滑进去,卡在原来的位置,严丝合缝。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
林悦站在旁边,没催,也没收回盒子。
过了片刻,他伸手,将丝绒盒盖上。咔哒一声,扣子合拢。他把盒子推远,推到桌子另一头,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这个是开始。”他说,“那个是结束。”
林悦站着没动。
“但我和她的故事,没有结束。”
办公室安静下来。
空调的声音很低,风吹动窗帘的一角,阳光移动了一点,照到了他的手腕。那只手依旧稳着,不再像前几夜那样微微发抖。
林悦低头,把丝绒盒收进文件夹夹层。她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手搭上门把时,她顿了一下。
“今天东三街有雨。”她说。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
顾晏辞没抬头。
他仍然看着自己的左手。阳光落在金属环上,反射出一小片光斑,打在他的袖口。那里有一块洗不掉的咖啡渍,是前几天喝完牛奶后不小心洒的。他没换这件衬衫,也没让人拿去清洗。
他知道苏晚会闻得到这种味道。
如果她靠近的话。
他也知道她最近换了送单路线。早上有人看见她骑车经过东三街,穿的是那件旧风衣,帽子拉得很低。她不喜欢下雨天跑单,可还是去了。因为她不想被人找到。
他不想逼她。
所以他一直坐在这里,没动。
直到现在。
他终于把自己的手,交给了那个曾经替他煮面、热牛奶、教他分清盐和糖的人。不是以顾晏辞的身份,也不是靠一张支票或一套房子。而是用一枚谁都能买到、却只有她赋予意义的易拉罐环。
他相信她会懂。
就像她曾相信他能学会用微波炉一样。
窗外的天色变了。云厚了些,阳光断了。办公室暗了一点,只有那枚环还在发光,虽然很弱,但一直都在。
他把手放下,轻轻搭在桌沿。
目光移到平板上。
屏幕还是黑的。
他没有开机。
也没有打电话。
他只是坐着,等一个时间。
一个她可能停下来看一眼天空的时候。
外面开始响第一声雷。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雨还没落下来。
但很快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