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殿,在经历了磨牙棒危机、天界窥视、蜀山追查等一系列或明或暗的风波后,似乎暂时回归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罗刹逐渐摸索出了一些规律。硅胶磨牙棒配合冰块,能有效安抚小满出牙期的烦躁;那本破书上提到的“辅食”暂时搁置,风险太高;至于逗笑,他偶尔还是会尝试那笨拙的鬼脸,虽然十次里能有两次成功引得小满发笑就已算不错,但每次成功,那诡异的“心悸”感都会如期而至,让他既警惕又…隐隐期待。
他甚至开始习惯批阅魔晶卷轴时,腿上趴着个啃磨牙棒的小家伙。虽然袍子经常被口水浸湿,虽然小家伙偶尔会爬过来试图啃咬卷轴边缘,但那细微的呼吸声和咯吱咯吱的啃咬声,竟奇异地冲淡了魔殿万年不变的死寂与冰冷。
这一日,罗刹正处理着一份关于魔界边缘某处资源星开采权的争夺文书。事情不大,但涉及两个实力不弱的魔族部落,言辞间充满了火药味,需要他做出裁决。
他看得专注,眉心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周身散发着裁决者的冰冷威压。
小满则被安置在他脚边柔软厚实的魔兽皮毯上。她刚刚吃饱喝足,又啃了一会儿冰镇磨牙棒,心情正好。此刻,她对自己的新玩具——那两枚来自爬行大赛的“奖品”,夜明珠和魔晶球——产生了浓厚兴趣。
她先是抱着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滚来滚去,然后又试图去抓那枚悬浮在一旁、自行缓缓旋转、散发着诱人暗紫色光晕的魔晶球。可惜魔晶球被罗刹施了法,她的小短手总是差一点够不到。
玩累了,她便四仰八叉地躺在皮毯上,琉璃大眼望着魔殿穹顶摇曳的幽蓝魔火,小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咿呀”声,白嫩的小脚丫一蹬一蹬的。
挂在胸前的那枚玉佩,随着她的动作,从衣襟里滑落出来,温润地贴在她小小的胸膛上。玉佩上那个古老的“满”字,在幽蓝魔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神秘。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寻常。
然而,就在下一刻——
毫无征兆地!
那枚一直安静无比的玉佩,突然之间,毫无外力刺激下,自主地、由内而外地、迸发出了一片柔和却无比纯粹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瞬间将小满整个小小的身体都笼罩了进去,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纱!
光芒之中,那个“满”字字符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难以言喻的道韵,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纯净、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的波动!
这波动是如此的特别,它不同于幽冥魔气的阴森死寂,不同于人间灵气的生机盎然,也不同于天庭仙气的缥缈浩然…它是一种更本源、更初始、仿佛源自混沌开辟之前的力量!
被白光笼罩的小满,似乎也愣住了。她停止了蹬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身上发出的光,小嘴巴微微张着,似乎觉得很有趣,甚至伸出小手想去抓那光。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从光芒迸发到笼罩她全身,不过弹指一挥间!
远在数丈之外王座上的罗刹,正提笔欲在一份卷轴上写下裁决意见,那只蕴含着无尽魔能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他霍然抬头!
猩红的魔瞳瞬间收缩如针尖!
一股强大、纯净、却陌生到极致的能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猛地冲击了他的感知!
这波动…来源是…小满?!
不是魔气,不是她平时无意识吸收转化的那种温和能量,而是另一种…更高等、更纯粹、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力量!
发生了什么?!
罗刹的身影瞬间从王座上消失,几乎在同一时间,已然出现在小满身边!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手中的判官笔(魔界版的),周身魔气本能地鼓荡起来,形成一层防护,警惕地扫视四周,寻找可能存在的威胁源头!
然而,殿内空无一人(其他魔侍早已被挥退),没有任何外力入侵的迹象。
而那奇异的白色光芒,在他抵达的瞬间,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骤然收敛、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纯净至极的能量余韵,以及小满胸前那枚似乎比平时更温润了一分的玉佩,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异常。
小满看着爹爹突然出现,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认出是爹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要抱抱,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引发了怎样的动静。
罗刹没有立刻抱起她。
他蹲下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魔气,小心翼翼地探向玉佩。
然而,他的魔气在距离玉佩尚有寸许距离时,便被一股无形柔和却坚决的力量荡开,无法触及分毫!
这玉佩…果然有古怪!
罗刹的心沉了下去。他早就知道这玉佩不凡,能在那等战场上护住小满,绝非寻常之物。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件护身法宝,从未想过它竟能自主激活,爆发出如此奇特而强大的能量!
这能量是什么?为何突然爆发?对小满是好是坏?
一个个问题如同潮水般涌上罗刹心头。
他尝试着用更强大的神念去探查玉佩内部,却发现神念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穿透不了那层温润的外表。这玉佩的材质和炼制手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呀…爹…爹…”小满等不到抱抱,有些不耐烦了,抓着那只还握着判官笔的手,就往自己嘴里塞,试图啃咬笔杆上镶嵌的宝石。
罗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抽回手,将判官笔扔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满。
他仔细地检查着小满的身体,从头到脚,用魔力细细感知。
气息平稳,心跳有力,体内那股奇特的能量依旧在缓慢自行运转,似乎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异动而有什么不适,反而…好像更活泼了一些?小脸上也红扑扑的,眼神明亮,看不出任何异常。
仿佛刚才那足以令他都心惊的能量爆发,对她来说只是一次舒服的“日光浴”?
罗刹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玉佩…和小满的身世…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之前捡到小满时,虽然也觉得她来历不凡,但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养活她。而此刻,这玉佩的异动让他意识到,小满身上牵扯的东西,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那种纯净而强大的力量,若是被外界感知…
罗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起之前天界巡天监那隐晦的窥探感(他虽然不在意,但并非毫无察觉),又想起近期人间修仙界那些小老鼠似乎也在附近窥伺(吱吱汇报过有修士活动的痕迹)…
是因为这玉佩的波动,引来了他们?
还是他们本就有所图谋?
无论如何,小满和这玉佩,都必须严密保护起来!
“吱吱!”罗刹沉声喝道。
一直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吱吱连滚爬爬地过来:“属下在!”
“即日起,魔殿戒备提升至最高等级!没有本尊手令,任何魔不得随意出入!尤其是靠近小满所在之处!”罗刹的声音冰冷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加派幽影魔卫,潜伏于魔殿周围百里,严密监控一切异常能量波动和可疑踪迹,若有发现,格杀勿论!”
“是!尊上!”吱吱感受到尊上语气中的杀意,吓得一个哆嗦,连忙领命而去。
罗刹抱着小满,走到那面巨大的幽冥水镜前。
他运转魔力,镜面荡漾,映照出幽冥界与人间交接区域的景象,甚至能看到几道属于蜀山弟子的微弱剑光,正在远处徘徊。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不管你们是谁,不管你们想干什么。
敢把主意打到本尊的崽身上…
就要有承受幽冥魔尊怒火的觉悟!
他低头,看着怀里又开始啃他衣襟的小满,目光复杂。
看来,养崽之路,除了冲奶换尿布,还得随时准备…迎战各方势力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充实”了。
而那枚引发一切的玉佩,此刻又恢复了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静静地贴在小满的胸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罗刹知道,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