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虎最终也没能写出一个像样的“饭”字,沙盘里的笔画依旧像几根被踩烂的树枝胡乱搭在一起。他也不气馁,反而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献宝似的端给方朝阳看:“方哥!你看!像不像三根柴火棍架着个破碗?”
方朝阳看着那抽象派作品,又看看黄虎亮晶晶求表扬的眼神,违心的话在嘴边滚了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嗯,有进步。” 他怕再说下去,这憨货能当场给自己表演一个“柴火棍煮饭”。
(方朝阳内心独白:罢了,字写不好就写不好吧,至少拳头够硬。只是这沟通起来……唉,对牛弹琴尚且能听个响,对他弹琴,他只想把琴吃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修行和对现状的分析上。秦戈提供的信息让他无法安心。断龙坳的地脉异常波动,以及北方那个巨大的能量“盲区”,都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尝试用新得的“人公虎符”去感应地脉,虎符确实能传来微弱的地气流动感,但当他试图深入探查那股“暴戾”波动的源头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怨念与杀意的墙壁,心神都为之震荡。
(方朝阳内心独白:好凶的煞气!积郁百年,竟凝练至此。张梁将军当年以身为祭,恐怕不只是守护传承,更是在镇压这股足以倾覆一地生机的凶煞地脉。如今虎符离位,封印松动,麻烦大了。)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将虎符收起,又拿出那两块拼接的龟甲。龟甲上的纹路指向北方,在方朝阳以自身精血和太平道韵催动时,纹路会微微发亮,但关于那片“盲区”内部的具体情况,依旧是一片混沌。
(方朝阳内心独白:赊刀一脉,洞察先机,趋吉避凶。留下这龟甲,指引我去那‘盲区’,必然有其深意。是那里有应对地脉煞气的方法?还是有关于‘大天劫’的线索?无论如何,这一趟,势在必行。)
就在方朝阳凝神推演之际,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他心头一跳,猛地看向后院——只见黄虎正手忙脚乱地对着一个小炭炉扇风,炉子上的小药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黑烟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你在干什么?”方朝阳瞬间出现在后院,声音都拔高了一度。
黄虎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破扇子都掉了,指着药罐结结巴巴:“俺、俺看方哥你这两天脸色不好,想着给你熬点补药……就、就按俺在寨子里见过的,把几样看着像草药的……放进去了……”
方朝阳看着药罐里那团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浆糊,以及旁边散落的几棵他晾晒的、药性猛烈甚至带有微毒的药草残骸,眼前一黑。
(方朝阳内心独白:补药?!这分明是催命符!这憨货是嫌我命长吗?!)
他一把夺过药罐,直接扔进垃圾桶,忍着额角暴跳的青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黄、虎!谁让你动我的药材的?!”
黄虎看着方朝阳铁青的脸色,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耷拉着脑袋,像只做错事的大狗,小声辩解:“俺、俺就是想让你吃点好的……俺在寨子里,不舒服了,巫医就给熬这种黑乎乎的汤,喝了就好……”
看着他这副又莽撞又带着点笨拙关怀的模样,方朝阳一肚子的火气,竟莫名其妙地泄了一半。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准碰任何跟‘药’‘符’‘法器’有关的东西,听见没有?”
“听见了!”黄虎立刻保证,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方哥,俺能碰锅碗瓢盆不?俺保证不炸厨房!”
方朝阳:“……可以,但只能煮米饭和清水。” (内心独白: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这场“投毒未遂”事件,让方朝阳再次深刻认识到,让黄虎独自留在往生斋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带他北上,势在必行,但必须尽快提升他的自保能力和……常识水平!
接下来的日子,方朝阳调整了“教学”方案。文化课暂时搁置,重点转向实战演练和野外生存。他带着黄虎去了城郊无人的山林,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危险情况——遭遇邪祟、陷入迷阵、被野兽围攻……当然,所谓的“邪祟”和“迷阵”大多是方朝阳用符箓和幻术模拟的。
黄虎在这种环境下倒是如鱼得水。他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强横的肉身,往往能做出一些出乎方朝阳意料的反应。比如,一次方朝阳模拟“鬼打墙”,黄虎愣是凭着对地气流动的模糊感应,直接一拳轰塌了一小片土坡,用最粗暴的方式“破阵”而出,看得方朝阳目瞪口呆。
(方朝阳内心独白:……虽然方式野蛮,但有效。这算不算另类的‘一力降十会’?)
对练时,方朝阳也开始有意识地引导黄虎运用体内那丝被初步驯服的气血之力。他发现,当黄虎情绪专注、心无杂念时(比如一心想着要接住方朝阳的攻击,或者想着打中方朝阳一下就能加餐),那股力量运转得尤为顺畅,甚至能在他皮肤表面形成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青铜色光泽,防御力大增。
“方哥!俺感觉拳头热乎乎的!有劲!”黄虎兴奋地挥着拳头,砸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树干应声而裂。
“控制!注意控制!”方朝阳立刻喝止,“你想把整座山都拆了吗?”
黄虎赶紧收力,讪讪地收回拳头,但眼里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
(方朝阳内心独白:护道力士的雏形……似乎有点苗头了。只是这‘道’与‘力’的共鸣,还差得远。目前更像是他本能地运用力量,而非与我协同。)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悄然流逝。方朝阳利用往生斋的库存和守夜人渠道,补充了大量的符纸、朱砂、丹药以及一些现代化的野外装备。他也开始有意识地教导黄虎一些最基本的、识别危险能量和应对突发状况的常识,虽然效果……依旧感人。
“黄虎,如果感觉到周围气温骤降,阴风阵阵,可能是有怨灵靠近,该怎么办?”
“冲上去给它一拳!”黄虎不假思索,挥舞着拳头。
“……如果看到地上有奇怪的、发光的图案,像是阵法呢?”
“踩烂它!”
“……如果听到有人叫你名字,但看不到人?”
“大声骂回去!准没好事!”
方朝阳:“……” (内心独白:算了,当我没问。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希望他的拳头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出发的前一夜,往生斋内灯火通明。方朝阳最后一次检查行囊,将“却邪”剑、太平法印虚影、人公虎符、拼接龟甲等紧要物件贴身收好。黄虎则在一旁,笨拙地试图将自己的新棉袄塞进那个巨大的登山包,嘴里还念叨着:“得多带点干粮,方哥说北边冷,吃得少扛不住……”
窗外,北风呼啸,预示着前路的严寒。
方朝阳看着忙碌的黄虎,心中思绪翻腾。
(方朝阳内心独白:此去北疆,‘盲区’之内,吉凶难料。地脉煞气隐患未除,强敌或许环伺。带着这憨货,是福是祸?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或许,他这纯粹的力,真能在这诡谲之局中,劈开一条生路?)
他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绝境死地,这趟北疆之行,他都必须去。
为了太平道的传承,为了应对那冥冥中的“大天劫”,也为了……身边这个需要他护着、也愿意护着他的,麻烦的“表弟”。
“黄虎,收拾好了吗?”方朝阳转过身,声音平静。
“好了好了!方哥,俺准备好了!”黄虎把鼓鼓囊囊的背包往肩上一扛,拍得胸脯咚咚响,一脸“俺能打十个”的昂扬斗志。
方朝阳微微颔首。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