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困兽犹斗 帝驾城头
弘农城内，死寂得可怕。街面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士兵脚步匆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西凉军的军心早已涣散，李傕、郭汜带来的残兵惊魂未定，城中百姓更是闭门不出，连哭泣声都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即将穷途末路的“相国”。
董卓的住处，烛火摇曳，映着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案几上的酒盏早已空了，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瓷片，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绝望交织的味道。他独自一人坐在榻上，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完了……都完了……”董卓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想起自己从西凉崛起，凭着铁骑踏平关中，入洛阳，废少帝，立献帝，权倾朝野的日子；想起那些文臣武将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想起洛阳城内堆积如山的财宝，成群的美女……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忽然，他猛地站起身，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几分凄厉：“哈哈哈……匡扶汉室？说得比唱的好听！刘进、袁绍、曹操……你们哪个不是想踩着咱家的尸骨，做下一个董卓？”
他一把抄起身边的宝剑，剑刃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你们想做，咱家偏不让你们如意！这天下，咱家得不到，谁也别想安稳得到！”
说罢，他提着宝剑，大步走出房门。廊下的亲卫见他满身杀气，吓得纷纷低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他们太了解这位相国了，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随时可能噬人。
皇宫偏殿内，小皇帝刘协正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今年不过十岁，却早已在颠沛流离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城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宫中的侍从一个个面带惊慌，他隐约知道，那个让他如同噩梦般的董卓，快要倒台了。
“等董卓被赶走，刘进叔叔一定会带我回洛阳吧？对了，洛阳已经被董卓那个混蛋烧了，只能去长安了。”刘协小手托着下巴，眼中满是憧憬，“长安也行，到时候，我就是真正的皇帝了，我一定要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然后让那些大臣都听我的话……”他幻想着自己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砰！”
一声巨响，偏殿的大门被粗暴地踢开，木屑飞溅。刘协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回头，只见董卓手提宝剑，满脸杀气地站在门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董……董相国？”刘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董卓一步步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像锤子一样砸在刘协的心上。他能闻到董卓身上浓烈的酒气，看到那把曾经沾满血污的宝剑，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你……你想干什么？”刘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是皇帝！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汉的天子！”
董卓狞笑着，一把揪住刘协的衣领，将他瘦小的身子提了起来。刘协的双脚离地，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小手，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哭声：“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杀我……”
往日里的天子威仪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天子？”董卓冷笑一声，将刘协重重地摔在地上，“到了这时候，还敢提天子？咱家要是倒了，你以为刘进会让你好过？他不过是想借着匡扶你的名义，自己当皇帝罢了！”
刘协摔得浑身生疼，却顾不上喊痛，连滚带爬地跪在董卓面前，不停地磕头：“董相国饶命！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您别杀我，我给您当牛做马！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很快就渗出血迹，可他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求饶，“我可以下旨，封您为太师，让您永镇长安！我可以把所有财宝都给您！只要您不杀我，我还可以下旨，让刘进那个反贼退兵，嗯，可以刘进自杀，这样就没事了……”
看着刘协这副卑微求饶的样子，董卓眼中的杀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狠的算计。他蹲下身，用剑鞘抬起刘协的下巴，冷声道：“你说得对，杀了你，太便宜刘进了。”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希望，哽咽道：“是……是啊……留着我，还有用……”
“哼，”董卓站起身，收起宝剑，“暂且留你一条小命。明天，你就给咱家当个筹码，看看刘进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忠君爱国’！你也别做梦了，还让刘进自杀？你当你真能命令刘进？别做梦了，等刘进杀来，你也活不了！”说着，董卓慢悠悠的离开。
刘协则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虽然知道了此时的自己只是个筹码，可至少……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次日清晨，弘农城的东门之上，董卓带着被亲兵“护送”着的刘协，登上了城楼。寒风猎猎，吹动着董卓的披风，也吹得刘协瑟瑟发抖。
“刘进！你给咱家滚出来！”董卓站在城头，朝着城外大喊，声音嘶哑却带着威胁，“咱家知道你在下面！有种就上来答话！”
城外联军大营中，刘进正与谋士们商议攻城之策，听闻传令兵来说董卓在城头叫阵，还带着小皇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主公，董卓这是狗急跳墙了，想用天子要挟我们。”刘伯温沉声道。
李靖点头道：“此等小人行径，不足为惧。只是天子在他手中，我等投鼠忌器。”
刘进没说什么，而是带人走到营前，抬头望向城头，果然看到董卓身边那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刘协。他朗声道：“董卓！你挟持天子，罪加一等！有什么话，下来再说！”
“下来？”董卓大笑，“刘进，你当咱家傻吗？你敢独自上城，咱家就跟你谈！否则，这小皇帝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他说着，一把将刘协拽到身前，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作势欲拔。
刘协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又流了下来，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城下的刘进眼神一冷，却并未冲动：“我若上城，你趁机加害怎么办？不如各派使者，在城下谈判。”
董卓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刘进不可能孤身上城，而自己也不敢下去，派使者谈判，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冷声道：“好！就让你的人过来！但若是敢耍花样，咱家立刻宰了他！”
刘进回身看向众将谋士：“谁愿为使者，去与董卓谈判？”
帐下众人面面相觑。董卓此刻已是困兽，谈判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
“盟主，末将愿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和越众而出，抱拳道：“末将乃幽州刘虞之子，身为汉室宗亲，当为天子分忧。董卓虽凶，却未必敢加害宗室使者，末将愿去一试。”
刘进看着刘和，见他神色坚定，眼中没有丝毫惧色，点了点头：“玄章有此胆识，甚好。切记，见机行事，不可激怒董卓，若事不可为，安全第一。”
“末将领命！”刘和拱手，整理了一下衣冠，毅然转身，朝着弘农城下走去。
寒风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异常挺拔。城头上的董卓看着走来的刘和，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交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