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冬至学过心肺复苏,她当即就跪在陈灯荣身侧,快速扯开了他的衣服。
然后她双臂伸直,十指交叉,掌根贴在他胸骨下半段的位置,用上半身的重量对他进行胸外按压。
舒冬至精神高度集中,一边按压,嘴里一边数着:“01,02,03,04,05……”
她恍惚中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事情。
烟酒不分家,舒国荣不仅有很大的烟瘾,他还酗酒。
某一天他就喝得酒精中毒,呼吸暂停了,他那时昏倒在家门口,正好被听到动静走出来的舒冬至看到。
当时她才十三岁,舒国荣这一下给她吓的,她差点也像今天的陈步潘一样晕过去了。
不过她那会儿虽然没晕倒,但也吓得够呛,腿软得都走不动路。
幸好邻居路过,把村医叫来了,舒国荣才得了到及时的抢救,捡回来一条性命。
那个村医是回村就业的博士生,很好地把中医和西医的精华融合在了一起,治病特别神。
从那以后,舒冬至就时不时去跟村医请教一些简单的医疗知识和急救措施,其中就包括心肺复苏。
她就怕哪一天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至于束手无策。
纪时悦反应也很快,她之前上网学习医疗知识的时候,自然也了解过心肺复苏,知道按压和通气的比例是30:2。
等舒冬至按压完三十下后,纪时悦一手抬起陈灯荣的下巴打开他的气道,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俯下身给他做了两次人工呼吸。
舒冬至等她做完后,又接着开始按压。
成人胸外按压需要的深度是五到六厘米,因为需要的力度很大,有时候把人的肋骨按断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按压的人做了几个回合下来,通常都会非常累。
舒冬至这次按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手酸了,她强撑着按完这一轮,趁纪时悦再次给陈灯荣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手。
巩斯维突然跪在她旁边:“这次我来吧。”
人命关天的事,舒冬至也没推脱,她赶紧给他让位置:“对,就是这个位置,上面那只手的指头要翘起来,手臂一定要绷直,用你身体的重量垂直按压30下。”
巩斯维把外套脱了,里面就穿了个黑色的背心,他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看起来非常有力。
他接着舒冬至做了几轮胸外按压,不多时额头上就渗出了晶亮的汗水。
沈律顽和顾松雪也开始了接力。
苏礼染眼看着自己帮不上忙,一咬牙走到了气喘吁吁的纪时悦身边:“时悦,我看会了,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纪时悦看着她憋红的脸,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不用了,我可以的,你去看看救护车到哪儿了。”
这时副导演宋宇冲了过来:“我来吧!”
他和剧组里的其他男性工作人员一样,也非常瘦。
他刚刚就一直在旁边急得不行,一安置好陈步潘,他就立马回到了这里。
纪时悦就给他让位置了,她同样细心给人讲解:“你的嘴唇要全部包住他的嘴唇,吹气的时候要看到他的胸腔鼓起来,他们做完一次胸外按压后,你就吹两次气。”
宋宇点了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顾松雪按在陈灯荣胸口上的手。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一片凝重和悲伤的气氛。
在这艳阳天里,这一块区域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让人窒息的阴霾。
最后救护车赶到,将陈灯荣和陈步潘带走了。
好在启程的时候,陈灯荣已经恢复了心跳和呼吸。
临走前,医生和护士都对他们及时救助的行为进行了表扬。
场地费都是按秒算的,这一场意外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导演陈灯荣昏迷不醒,副导演宋宇自觉扛起了重任,他让大家在旁边休息,然后轻声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不知道陈导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但这部作品是他的心血,我作为他的朋友,也作为他剧组的副导演,我有必要在他发生意外的时候,替他守住这一份心血。
“我和他的拍摄理念有些不一样,我喜欢拍摄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而他则喜欢抓住人物内心的细节,将其耐心地展露出来。
“我说他这是文艺电影的思维,根本就不懂现在的市场,于是他做出了妥协,跑来拍短剧,可我一看,他这依旧还是在我行我素啊。
“现在好了,他倒了,可算是有我的舞台了,不过我还是会尽可能地贴合他的想法,帮他完成这一部作品,希望大家继续配合我,拜托大家了。”
舒冬至还有点儿没缓过来,大热天出了一身的冷汗。
纪时悦的脸色更差,毕竟曾经和她亲密无间的人差点在她面前死掉,这对她来说肯定是个不小的冲击。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透着劫后余生的释然。
巩斯维坐在舒冬至的旁边,他咕噜咕噜喝下了一瓶冰水,喝完后,他的眼神自动跟随,准确地定格在了舒冬至的脸上。
把人的脸看够了,他的视线才舍得往回收,不过垂眸一瞥,他又将眼神黏了过去。
看清楚后,他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你的膝盖出血了……脚后跟也出血了。”
舒冬至低头,膝盖上的红色血迹映入眼帘,丝丝刺痛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不过这一点小伤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她的那个舒家村在她小时候还没有修水泥路,都是土路,混合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儿。
她小时候那个虎啊,跟着小伙伴满村子跑,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石子儿绊倒,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
她长大后性格有所收敛,但是没有小时候那么皮糙肉厚了,也不怎么耐痛了,只不过破点皮就感觉火辣辣地疼。
不过舒冬至一生要强,她扯了扯裙摆遮住膝盖:“一点点破皮而已,没事的。”
她穿着及膝短裙,膝盖上的伤口应该是刚刚跪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磕破的。
她这两天拍戏的时候一直穿着各种高跟鞋,脚后跟总是很痛,不过都只是红肿,今天居然也被磨破了。
纪时悦一听舒冬至受伤了,立马跑去拿来了舒冬至之前充公的那些医疗用品,还拿了自己装创可贴的那个小包包:“快处理一下吧。”
眼见着纪时悦把东西都拿过来了,舒冬至也不装了,她笑了笑:“谢谢谢谢谢谢。”
纪时悦也对她笑了笑:“客气客气客气。”
那边宋宇正在和苏礼染和沈律顽说着什么,又突然叫纪时悦和顾松雪过去。
纪时悦拧碘伏瓶盖的手一顿,她看了看舒冬至,又意有所指地看向巩斯维:“那……”
巩斯维拿过碘伏:“我来吧。”
舒冬至伸手:“我自己可以的。”
巩斯维把东西拿远:“你不跟时悦客气,跟我客气?”
舒冬至跟他僵持了几秒,默默地把手收回来了:“那谢谢。”
巩斯维拿着棉签在浅棕色的碘伏里一荡:“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