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耳边回荡，三组信号源正从不同方向逼近。
洛尘的手指已经搭在控制面板上，眼神死死盯着波形图。刚才那轮退散来得太整齐，像是一次集体执行的战术动作，而不是受惊后的本能逃离。
“它们不是被吓走的。”他低声说，“是收到指令了。”
萧逸站在他身后半步，没说话，但肩膀绷得很紧。他知道洛尘说得对——那些生物的反应模式太规整，连撤退时的能量衰减曲线都几乎重合，根本不像自然生命体的行为。
“现在怎么办？”玄知的声音从舱顶传来，“外部干扰强度正在回升，预计四分钟后进入共振临界区。”
洛尘闭眼，意识瞬间沉入星幻医毒空间。
图书馆卷轴自动展开，异星生物数据库飞速滚动。他把刚截取的信号频谱导入模型，和已知的三千七百种外星神经响应做交叉比对。
一秒，两秒。
一道红标突然跳出——【深空游荡者·听觉痛阈区间：470–475hz】。
“找到了！”他猛地睁眼，手指在面板上划出一道轨迹，“它们的感知系统对473赫兹特别敏感，这个频率会让它们的神经脉冲同步紊乱，相当于人类听到指甲刮黑板的感觉，只是更疼。”
萧逸立刻接话：“能用这个反制？”
“不是攻击，是驱赶。”洛尘快速调出通讯阵列参数界面，“只要发射一段持续五秒、频率锁定在472.8赫兹的定向声波，就能打乱它们的协调节奏。数值差0.2是为了避免过度刺激引发反扑。”
“备用能源还能撑八秒高负载。”萧逸转身走到能源调控区，“我给你窗口期，别超时。”
“够了。”洛尘已经开始输入指令，“玄知，把输出功率压到3.1%，方向角锁定前方三点钟位置，准备覆盖第一波合围点。”
“通道授权中……完成。”玄知回应，“倒计时三秒。”
舱内安静下来，连空气循环都停了。
“二。”
洛尘的手悬在发送键上方，指尖微微发烫。
“一。”
“发射。”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低频波动从船头扩散出去。
监控画面里，最先靠近的一只游荡者身体猛地一僵，原本平稳的蓝光剧烈震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它边缘的丝状触须疯狂抖动，紧接着，整个群体的脉动节奏开始错乱。
原本整齐划一的推进动作变成了无序漂移。
“有效！”洛尘紧盯数据流，“神经同步率下降68%，它们失去协同能力了！”
“第二组还在靠近。”萧逸盯着右侧星域，“距离两万公里，速度未减。”
“等它们进入共振范围再动手。”洛尘迅速调整参数，“同一频率不能连续用两次，得加个相位偏移，让它们没法适应。”
“你还有心思搞花活？”萧逸挑眉。
“这不是花活，是防反噬。”洛尘头也不抬，“这些家伙学得很快，上次我们发‘离开’信号，它们听懂了还照做了。要是这次用同样的方式，它们可能反过来模仿我们。”
萧逸沉默了一瞬：“所以你在跟一群外星水母讲战术博弈？”
“准确说是生理干预。”洛尘校准完最后一项参数，“准备好了。下一波，我要让它们觉得这片区域有天敌。”
三分钟后，第二轮声波发射。
这一次，频率不再是单一值，而是带着微小波动的扫频段，模拟某种捕食者的呼吸节律。
效果立竿见影。
接近的游荡者群体突然集体转向，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随即加速后撤，动作中透着明显的规避倾向。
“第三组呢？”洛尘问。
“停止前进，原地悬浮。”玄知通报，“能量波动趋于平稳，未再释放合围信号。”
萧逸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控制台边：“看来你是真摸清它们的‘心理防线’了。”
“哪有什么心理。”洛尘松开手，掌心全是汗，“就是拿它们的身体弱点下手罢了。再高级的生命，神经系统也有软肋。”
他说完，顺手打开空间药园的培育进度面板。谐频蚀脉素所需的几种主药材已经长到七成熟，预计再过六小时就能采摘。
萧逸瞥见他动作，顺口问：“材料快好了？”
“差不多。”洛尘点头，“等星核晶髓到手，就能开始合成药弹外壳。”
“前提是能找到那玩意儿。”萧逸调出星图，“x-7星带边缘，辐射超标，陨石密集，采集难度不小。”
“难也得去。”洛尘轻声说，“总不能指望这些游荡者帮我们搬回来。”
两人正说着，玄知突然插话：“警告，检测到远距离能量扰动，来源与先前生物信号特征相似，但强度更高。”
洛尘立刻看向屏幕。
星图边缘，一点微弱的蓝光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不是生物群，也不是自然现象。
“那是……信号塔？”他皱眉。
“不像。”萧逸放大区域，“没有固定结构，更像是移动信标。”
“有人在远程操控它们？”洛尘声音沉了几分。
“或者更糟。”萧逸盯着那片空域，“是它们自己学会了发信号。”
舱内一时安静。
刚才那一波驱散看似顺利，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生物的退避方式太有组织性了。第一次是服从命令，第二次是识别威胁，第三次……会不会直接学会反击？
洛尘重新调出三次交锋的数据对比图。
第一轮，他们发“离开”信号，对方执行；
第二轮，他们用痛阈频率压制，对方混乱；
第三轮，他们模拟天敌节律，对方规避。
“它们在学习。”他喃喃道，“每一次接触都在升级应对策略。”
“那就别给它们继续学的机会。”萧逸果断下令，“玄知，关闭所有外放传感器，进入静默航行模式。航向不变，但降低引擎波动频率，尽量减少能量泄露。”
“执行中。”玄知回应，“预计十分钟后完成系统重启。”
灯光逐渐恢复常亮，空气流动声重新响起。
洛尘靠在座椅上，终于有空喘口气。刚才连续两次高强度操作，脑子有点发木，但他没表现出来。
萧逸递来一瓶水，拧好的，没说话。
“谢了。”洛尘接过，喝了一口。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萧逸忽然问。
洛尘愣了下：“交流大会？当然记得。”
“你说你来自普通星系，什么都不懂。”萧逸嘴角微扬，“结果转头就用一根银针解了三重神经锁。”
“那不是我厉害，是你出的题太明显。”
“明显？”萧逸笑了一声，“林悦当时脸都绿了。”
提到这人，洛尘也笑了：“她后来还偷偷找我要笔记。”
“现在呢？”萧逸看着他，“你还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医毒学徒？”
洛尘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瓶，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变化。
从最初连实验室都不敢进，到现在能靠着一个空间逆推外星生物神经机制；从被人当笑话看，到能让萧逸在他身边说“我信你”。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秘密星球的防御系统还在等着他们，星核晶髓还没找到，药弹没合成，任务才走了一半。
“我不是什么大佬。”他抬头，语气平静，“但我现在敢说——我能帮你破局。”
萧逸看着他，几秒后，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玄知的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重启完成，跃迁引擎功率恢复至96%，导航已校准。”
“继续前进。”萧逸站直身体，“目标x-7星带边缘，预计两小时后抵达。”
洛尘收起水瓶，重新坐正。
前方星域依旧昏暗，陨石带像一片沉默的坟场。
他打开空间实验室的虚拟界面，开始预演药弹合成的第一步流程。
手指刚触碰到虚拟操作台，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监控屏角落。
那片曾出现蓝光的区域，又有了一丝动静。
不是生物，也不是信号。
而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影像片段——
像是某种图案，在虚空中一闪而过。
三角形，中间一点。
洛尘的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