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突然断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门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三两个穿着松垮校服的男生晃了进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脚踝上褪色的纹身贴。
为首的男生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在门框上敲得咚咚响，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喂，那个戴眼镜的，他妈的出来！”
他指的是坐在第三排的林宇，班里最内向的男生，平时连回答问题都会脸红，此刻握着笔的手瞬间攥紧，指节泛白，头埋得更低了。
教室里的空气僵住了，前桌的女生悄悄往同桌身后缩了缩，后排几个刚还在打闹的男生也闭了嘴，眼神里带着怯意。
李露和陈雪原本正凑在一起看笔记，见这阵仗，陈雪先站了起来，声音有点发紧：“你们是哪个班的？上课呢，出去！”
“哟，小娘们还挺凶？”叼烟的男生笑了，吐掉嘴里的烟蒂用脚碾了碾，伸手想去碰陈雪的头发，被李露一把打开。
“我们找这怂货有事，跟你们俩小婊子没关系！”李露皱着眉，挡在林宇桌前，校服袖子因为动作拉得有些紧。
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绳，那是上次去道观求的平安符，她一直戴着。
小混混的目光落在李露脸上，眼神瞬间变得猥琐，舔了舔嘴唇：“没关系？长得这么正点，怎么能没关系？不陪哥几个出去耍耍，信不信哥他妈让你俩在这丢尽脸？”
另一个瘦高个也凑过来，盯着陈雪的校服领口吹了声口哨：“就是，跟哥走，带你俩吃好吃的，比在这破教室上课强多了！”
“你们别太过分！”后排突然站起来两个男生，是班里的体育生，虽然声音有点抖，但还是挡在了李露和陈雪身前，“再不走我们叫老师了！”
小混混们嗤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叫老师？他妈的你们敢！”
嘴上硬气，却没再纠缠女生，转而伸手去拽林宇的书包带：“跟老子走一趟，别他妈让哥几个动手，不然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林宇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死死抓着桌沿不肯动。
轩辕洛羽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始至终没说话。
他手里的笔还停留在《孙子兵法》的某一页，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小混混，三人，无凶器，呼吸平稳但脚步虚浮，显然是经常逃课游荡的类型。
为首者左手有旧伤，握拳时会不自觉歪向一侧，是打架留下的痕迹，这些细节在他“天子望气”的被动感知里，像清晰的数据般浮现。
他的大脑在快速计算：叫老师？会引发冲突升级，小混混可能事后报复林宇；直接动手？
超凡力量一旦失控，轻则断骨，重则暴露身份，违背正派“不被凡人发现”的铁律。
目前最优解，是让凡人自己解决，那两个体育生的身高和体力，足够逼退这几个混混，且不会留下后续隐患。
果然，见体育生挡在前面，又听到“叫老师”，小混混们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退：“操，算你们有种！”
临走前，叼烟的男生狠狠瞪了林宇一眼，又扫了李露和陈雪一眼，眼神里的恶意像黏腻的蛛网：“等着，这事他妈没完！那俩小婊子和这怂货，哥几个早晚找补回来！”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还隐约传来几句脏话，教室里的沉默还持续了几秒，直到有同学小声喊了句“老师来了”，大家才慌忙坐回座位，却没人再能静下心读书。
李露和陈雪赶紧蹲到林宇身边，陈雪递过去一张纸巾：“你没事吧？他们为什么找你啊？”
林宇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昨天在食堂不小心撞洒了他们的可乐，他们说要我赔五百块，我没钱……”
“是10班的吧？”后排一个女生小声说，“我听说10班全是混日子的，上次还有人带刀来学校，把老师的手划伤了，警察都来了好几次，也没管用。”
班主任之前特意开过班会，反复叮嘱大家离10班的学生远一点，别惹麻烦。
李露咬了咬嘴唇，眼神有点担忧：“他们刚才说‘没完’，会不会还来找你啊？”林宇摇摇头，又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轩辕洛羽合上书，指尖在封面轻轻敲了敲。刚才小混混瞪林宇时，他注意到林宇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画纸。
是上次班里办黑板报时，林宇画的山水画，笔触很细，能看出很用心。
而李露挡在前面时，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和那天递牛奶时，耳尖的红一样，带着点笨拙的勇敢。
............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放学的人流像被扎破的棉花，慢慢从校门口散开。
李露攥着陈雪的手腕，两人脚步匆匆，刚走到公交站台，就被几道晃悠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还是中午那几个混混，裤脚依旧卷着，只是这次手里多了根生锈的钢管，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哟，跑挺急啊？”叼烟的男生斜靠在电线杆上，烟这次点着了。
烟雾从嘴角飘出来，模糊了他的眼神，“早上不是挺横吗？那俩体育生没跟来，我看你们还怎么横。”
李露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却撞进一个平稳的身影里，是轩辕洛羽。他背着半旧的书包，手里还拿着本没看完的《山海经》，书页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
“你他妈谁啊？”瘦高个注意到轩辕洛羽，往前凑了两步，钢管在手里敲了敲掌心，“想英雄救美？识相点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揍！”
轩辕洛羽没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几人，比中午多了两个，腰间都别着折叠刀，呼吸比中午更乱了些，想来是在门口等了不少时间，耐心早磨没了。
他指尖在书包带里轻轻蹭了蹭，没打算立刻动手，只是平静地看着领头的男生：“找她们有事？”
“关你屁事！”领头的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伸手就去拽李露的胳膊，“跟哥走，别逼哥动手！”
李露吓得往后缩，陈雪却咬着牙挡在前面：“你们别碰她！”话音刚落，就被瘦高个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到了站台的广告牌上。
轩辕洛羽终于动了，他伸手扶住陈雪的胳膊，力道很轻，却让陈雪瞬间稳了下来。“别推人。”
他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却让领头的愣了一下，随即更火了：“操，还敢管老子？给我把这小子一起带过去！”
几个混混立刻围上来，有人拽轩辕洛羽的书包，有人去拉李露和陈雪。
周围的同学早就吓得躲开了，有人偷偷拿出手机，却没敢拨号，只是远远看着。
李露和陈雪攥着手，手心全是汗，却听见轩辕洛羽在耳边轻声说：“别怕，一会儿就好。”
他们被带到了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推开门时，灰尘在夕阳里飘成了光柱。
仓库里早就站满了人，十几个穿着10班校服的男生，还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女生，正靠在货架上嚼口香糖，看见他们进来，吹了声口哨。
而林宇，正被两个男生按在墙角，校服上沾了不少灰尘，脸上还有道浅浅的巴掌印，看见李露和陈雪，眼睛一下子红了。
“哥几个，人带来了！”领头的推了李露一把，李露没站稳，差点摔倒，轩辕洛羽伸手扶了她一下，目光扫过仓库里的人。
一共十八个，有六个手里拿着钢管，五个别着刀，剩下的手里攥着砖头或木棍，气息杂乱，眼神里全是少年人的冲动和戾气。
“哟，这俩小娘们还真带劲。”一个染着绿毛的男生凑过来，伸手想去摸陈雪的脸，陈雪吓得往后躲，林宇缩在墙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别碰她。”轩辕洛羽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绿毛的手。
绿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拍了拍手：“行啊，还真有不怕死的！兄弟们，给我把这小子废了，让他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领头的也走了过来，眼神阴恻恻的：“本来不想动你，是你自己找事。今天不光要这俩小娘们陪哥几个玩玩，还要让这怂货和你，都躺在这里出去！”
他说着，抬手就朝轩辕洛羽的脸打过来，这一拳用了不少劲，带着风声，是经常打架的架势。
轩辕洛羽侧了侧身，轻松躲开，同时伸手抓住了领头的手腕。
他的手指很细，却像铁钳一样，领头的瞬间疼得叫出声：“操！放开我！”他想挣扎，却发现手腕像被钉住了一样，动都动不了。
“先动手的是你。”轩辕洛羽的声音依旧平静，手腕轻轻一拧，领头的立刻疼得弯下腰，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周围的混混见状，立刻围了上来，有人举着钢管就朝轩辕洛羽的后背砸去：“放开我们哥！”
轩辕洛羽没回头，只是脚往后一勾，正好绊在那混混的脚踝上，混混“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啃泥，钢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个拿着刀的混混趁机冲过来，刀尖对着轩辕洛羽的腰，速度很快轩辕洛羽松开领头的手腕，侧身躲开，同时伸手抓住了那混混的手腕，往上一抬，刀尖瞬间指向了天花板。
他手指微微用力，混混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手腕也红了一片，疼得直咧嘴。
“上啊！一起上！”绿毛喊了一声，十几个混混立刻涌了上来，钢管、木棍、砖头一起朝轩辕洛羽砸过来。
李露和陈雪吓得闭上了眼睛，林宇也捂住了脸，却听见“砰砰”“哐当”的声音不断传来，夹杂着混混们的惨叫。
等李露悄悄睁开眼时，看见的是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轩辕洛羽站在中间，身上没沾一点灰，手里没拿任何东西，
却把十几个混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混混举着钢管朝他砸来，他伸手抓住钢管，轻轻一拉，混混就往前扑了过来，他再伸脚一绊，混混就摔在了地上。
另一个混混从侧面偷袭，拿着砖头想砸他的头，他侧身躲开，同时伸手拍了拍那混混的肩膀，看似轻轻一下，那混混却“哎哟”一声，捂着肩膀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还有个拿着刀的混混，想从后面刺他，轩辕洛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墙上，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混混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的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精准无比，避开了所有要害，只打在混混们的胳膊、腿或者肩膀上，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却不会受重伤。
有个女生想冲过来挠他，他只是往旁边挪了一步，那女生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仓库里就躺满了混混，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抱着腿，有的坐在地上喘气，再也没人敢站起来。
领头的靠在货架上，脸色苍白，看着轩辕洛羽的眼神里，全是恐惧，他混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打的人，赤手空拳，一个打十几个，还这么轻松。
轩辕洛羽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领头的面前，蹲了下来。领头的吓得往后缩了缩：“你……你想干什么？”
轩辕洛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男生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只是眼神里的戾气盖过了这点稚气。
他的校服袖口磨破了，鞋子也旧了，裤脚卷着，露出的脚踝上，有个模糊的纹身，像是个“忍”字。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林宇？”轩辕洛羽的声音很轻，没有责备，只是单纯的询问。
领头的抿了抿嘴，没说话。旁边一个捂着胳膊的混混小声说：“他……他撞洒了我们的可乐，还不赔钱……”
“五百块，对吗？”轩辕洛羽看向林宇，林宇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赔，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轩辕洛羽又看向领头的：“一杯可乐，多少钱？最多二十块。你们要他赔五百，是因为觉得他好欺负，还是因为你们需要这五百块？”
领头的别过脸，不说话。轩辕洛羽站起身，扫过仓库里的混混，有几个女生还在哭，男生们要么低着头，要么恶狠狠地瞪着他，却没人敢说话。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是因为家里没人管，有人是因为在班里受了欺负，想靠这样找存在感。”
轩辕洛羽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温水一样，慢慢浇在混混们的心上，“可是欺负比你们弱的人，算什么本事？靠打架、勒索，能解决什么问题？”
“今天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动手，可你们想过后果吗？如果你们真的伤了人，警察会来，学校会开除你们，你们的父母会难过，你们自己的未来，也会毁在这里。”
他走到那个摔在地上的女生面前，伸手想拉她起来，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我……我不是想欺负人，是他们说带我玩，我才来的。”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染着红毛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了灰尘。
“想交朋友，不用靠这种方式。”轩辕洛羽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好好读书，比如学个喜欢的东西，比如和真正的朋友一起玩。靠欺负人得来的‘威风’，是假的，等你们长大了，只会后悔。”
领头的慢慢抬起头，看向轩辕洛羽：“你……你不打我们了？”
“我打你们，是因为你们先动手，想伤害别人。”轩辕洛羽说。
“但我不想让你们一直错下去。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别再欺负林宇，也别再做这种事了。好吗？”
仓库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传来的鸟叫声。过了一会儿，领头的慢慢点了点头，声音有点沙哑：“知道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其他混混也纷纷点头，有的还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轩辕洛羽转身，走到李露、陈雪和林宇身边。他们三个还没完全缓过神，眼神里满是惊讶。
轩辕洛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老师，我是轩辕洛羽，我们在学校后面的废弃仓库，10班的同学在这里，有点情况，您过来一下吧……对，没人受伤，就是需要您来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他看向三人，笑了笑：“没事了。一会儿老师来了，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李露看着轩辕洛羽，突然觉得他和平常不一样，平时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书，看起来和普通同学没什么区别。
可刚才那一刻，他站在混混中间，眼神平静，动作利落，却又在打完之后，耐心地开导那些混混，像个温柔的哥哥。
“轩辕洛羽，你……你好厉害啊。”陈雪的声音还有点抖，却带着崇拜。
林宇也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小声说：“谢谢你……”
轩辕洛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仓库外的夕阳。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混混们的身上，他们有的在互相帮忙揉着胳膊，有的在小声说话，眼神里的戾气，慢慢淡了下去。
他想起刚才心里的疑问，这些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是家庭，或许是环境，或许是一时的糊涂。
但不管怎样，他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改正。就像人间的很多事，不是只有“打”这一种解决方式，有时候，一句温和的话，一个耐心的解释，比拳头更有用。
毕竟，他下山来，不只是为了守护人间，也是为了体验人间的这些烟火气，有好的，有坏的，有让人愤怒的，也有让人温暖的。而这些，才是“心途六境”里，最需要修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