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粉色翻盖手机紧贴着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传递来一种不祥的温热,像一颗刚刚取出、尚在搏动的心脏。林舒宜强忍着将它立刻掏出来的冲动,面色如常地完成了仓库的清点工作,甚至在离开时,还对那两名管理员礼貌地点了点头。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平稳,只有她自己知道,小腿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回到相对安全的艺人休息楼层,她借口去洗手间,闪身进了最里面的隔间,反锁。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背靠着冰冷的隔板,缓缓掏出那台手机。
粉色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再次开机。电量标志已经闪烁,提示即将耗尽。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短信旁边的通话记录。
呼出记录空空如也。
吸入记录里,最后一条,赫然显示着金珉旭的号码,时间就在最后那条短信之后不久。通话时长……只有短短七秒。
七秒。
这七秒里,金珉旭听到了什么?是韩静书虚弱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
她退出通话记录,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手机相册。
相册里照片不多,大多是韩静书和金珉旭的合影,背景是练习室、街头、小吃店,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阴霾。还有几张是韩静书的单人照,对着镜子练习舞蹈的,在声乐教室认真记笔记的……每一张都充满了那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和憧憬。
直到她划到最后几张。
照片的光线变得昏暗,背景似乎是……医院病房。
最后一张照片,画面有些模糊,像是偷偷拍摄的。角度是从病房门口向内,病床上躺着形容枯槁的韩静书,而床边,站着一个背对镜头的、穿着连帽衫的挺拔身影。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那身形,那姿态……
林舒宜的呼吸骤然停止。
是李在允!
和移动硬盘里那个视频片段对上了!他真的去过韩静书的病房!
照片的拍摄日期,就在那通七秒通话的同一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她退出相册,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不听使唤,几乎握不住手机。她点开手机的文件管理,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就在她快要绝望时,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系统缓存文件夹里,她发现了一个没有被自动清理掉的、极短的音频文件。
文件名是一串乱码。
创建时间,与那张背影照片、那通七秒通话,完全一致!
林舒宜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击播放。
听筒里先是传来一阵模糊的、类似医疗器械的滴滴声,和环境噪音。
然后,一个极其虚弱、气若游丝的女声响起,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为……为什么……在允……哥……”
紧接着,是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属于李在允的、年轻但已然浸透寒意的声音,清晰地切断了那个女声:
“因为你,碍事了。”
话音落落的瞬间,音频里传来一声类似什么东西被碰倒的、沉闷的声响,以及一声极其短促、被强行扼断的呜咽。
随即,音频结束。
总共,不到十秒。
林舒宜僵在原地,手机从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陷入一片死黑。
狭小的隔间里,只剩下她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为什么……在允哥……
因为你,碍事了。
那冰冷的、宣判般的声音,和她看过的视频里,那只悬停在生命监护仪按钮上的手,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不是猜测,不是推断!
是证据!是李在允亲口承认的、指向他可能谋害了韩静书的、铁证!
“哐当!”
隔间的门被她失控后退的身体撞得发出一声巨响。
外面传来其他工作人员疑惑的声音:“谁在里面?没事吧?”
林舒宜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死死堵了回去。她靠着隔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找到了。
不是钥匙。
是打开地狱之门的……诅咒。
手机屏幕碎裂的黑暗,像他眼底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
而她,手握这足以将他彻底毁灭的证据,也握住了……一道催命符。
李在允不会放过她。
永远不会。
她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听着外面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模糊的谈笑,感觉自己正被无边的黑暗和血腥气一点点吞噬。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那台屏幕碎裂、已经无法开机的粉色手机,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藏回制服内侧的口袋。
她推开隔间的门,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洗掉那萦绕在鼻尖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被极致的恐惧和真相灼烧出的、近乎疯狂的亮光。
她知道了最终的答案。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她该怎么做?
是带着这个秘密,被他悄无声息地“清理”掉,如同韩静书一样?
还是……用它作为武器,进行一场注定惨烈、同归于尽的反击?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扭曲的、冰冷的弧度。
游戏,是该结束了。
但结束的方式,由不得他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