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土
龙门市，应急指挥部。
墙壁上的电子钟正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重锤般砸在众人的心上。
这个临时搭建的指挥部不足四十平米，空气里弥漫着咖啡渍与汗水混合的酸涩气味。
三十余名情报人员挤在控制台前，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如舞，蓝色数据流在屏幕上织成密集的网。
“吴先生！天启教会残余势力已肃清，最后三名渗透者在三号车厢被当场击毙！”通讯器里传来前线战士嘶哑的汇报，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
吴彦的皮鞋碾过地面的碎纸屑，停在四平米的全息屏幕前。
猩红的轨道三维图在他面前缓缓旋转，黑脊山脉的断裂点正以闪烁的红光标记。他指尖在虚空划过，断裂处的磁轨参数立刻浮现在旁：“救援队抵达黑脊山还需要多久？”
“报告！装甲直升机已突破积雨云，预计八分钟后抵达坠崖车厢上空。”
“让他们优先回收三号实验舱，里面的基因样本比人命金贵。”吴彦的声音像结了冰的钢，“还有，告诉巴比伦塔那边，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清空塔内所有非必要人员。”
“可是吴先生，巴比伦塔的治安官说——”
“让他去跟铁轨解释！”吴彦猛地转身，制服领口的银徽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五分钟后我要看到塔内人员疏散报告，否则明天他就得去扫厕所。”
通讯器那头的应答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蜂鸣。角落里的实习生攥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发颤，他入职三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吴彦如此动怒。
…………
维多利亚大平原的罡风正撕扯着列车残骸。
这辆编号A-02153的高空列车原本如银色游龙，此刻却像被撕碎的锡纸，第三节车厢的合金外壁绽开蛛网般的裂痕，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
黑脊山脉的硝烟顺着气流缠上列车，在尾端拖出长达千米的灰黑色烟带。天启教会袭击的非常迅速，在开战之初确实造成了不少的压力，但是随着禁军和少部分治安军调整状态之后，便开始对他们的有生力量进行分割围歼。
这辆高空专列的目的地是维多利亚乃至整个穆大陆东部的交通枢纽巴比伦市，和一般城市的高空列车站点是一座微型天空城不一样，这一次的站点是世界第一高塔……
秦风靠在断裂的车厢连接处喘着粗气，战术靴底还沾着敌人的血污。
他刚用高频振动刀劈开最后一名天启教徒的动力装甲，刀刃嗡鸣着褪去红光。“左侧货舱清理完毕，但是通风系统炸了，现在温度快到六十度。”
凯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作战甲渗出深色液体。
“医疗舱还有备用冷却剂吗？刚才那发火箭筒擦着反应堆过去，现在能量回路有点不稳。”
“在七号实验室，不过得跨过断裂带。”秦风朝后方努嘴，那里的车厢已经完全脱离轨道，悬在千米高空，“刚才看到三个研究员卡在安全舱里，得先把他们弄出来。”
凯文的瞳孔突然收缩，战术目镜瞬间切换成热成像模式。“没时间了，列车还有三分钟进入减速段。”他按住耳麦，“妮娜，给我标一下最近的安全舱位置。”
当然整个列车不可能以时速800公里的速度冲进去，需要铺设大约40公里的磁轨进行斥力减速。
【列车即将进入减速状态，请各位旅客紧靠座椅……】
呲啦一声……
高空列车以无比精准的角度进入减速轨道……
但是所有人的身体在这一刻居然同时后仰，这说明速度非但没有减下来，反而在不停的上升……
“正在同步坐标……等等，你们的速度怎么还在上升？”终端里的电子音突然尖锐起来，“减速轨道的斥力场已经启动，但你们的电荷发生器参数反了！”
整列列车突然剧烈震颤，凯文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
合金板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挣扎着抬头，看见窗外的景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原本应该逐渐放缓的列车，此刻竟像挣脱缰绳的野马，在磁轨上疯狂加速。
“搞什么鬼？”秦风抓住摇晃的扶手，看着战术面板上的时速数字跳到890公里，“减速轨道不是应该产生斥力吗？怎么感觉像被吸住了？”
凯文突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站在控制室门口。
破碎的玻璃渣在他脚边咯吱作响，一个穿着治安军制服的男人正蜷缩在控制台前，双手死死抱着头。控制台上的屏幕全变成了血红色，无数乱码在上面疯狂滚动。
“说！谁让你改的参数？”凯文揪住那人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仪器上。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猩红的光芒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
“我没办法啊！”男人涕泪横流，“他们抓了我女儿，说不照做就……”
凯文的拳头停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突然松手，从腰间抽出神经抑制剂扎进对方脖颈。
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在地，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控制台上。
“妮娜，接入系统！”凯文将战术终端插进控制台的接口，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终端的指示灯急促地闪烁着红光，妮娜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不行！对方用了加密，我的权限被锁死了。超算云需要57分钟才能破解，但你们……”
“还有多久撞上巴比伦塔？”凯文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距离数字——17公里。
“以现在的加速度，最多12分钟。”
凯文突然扯下战术头盔，露出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所有逐火之蛾成员听令，”他按下通讯器的紧急频道，声音因愤怒而沙哑，“立刻去动力舱，把所有浮空引擎的能源核心拆下来！用定向炸药，别管会不会炸穿车厢！”
“凯文你疯了？”秦风的声音从终端里炸出来……
“总比撞进塔里强！”凯文一脚踹开控制台的防护罩，徒手扯断里面的线路……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时速——920公里。
窗外的巴比伦塔已经清晰可见，这座直插云霄的钢铁巨塔顶端闪烁着警示灯，像一根等待被撞击的标枪。
“妮娜，给我标一下塔内的避难所位置。”凯文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
巴比伦塔下的减速轨道泛着幽蓝微光，40公里长的磁轨如一条金属巨蟒，在夜色中蜿蜒向塔顶延伸。
凯文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轨道起点时，维多利亚大平原的狂风正卷着沙砾抽打他的动力甲，白色长发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那身曾泛着哑光黑的作战服此刻像块揉皱的锡纸，左肩甲片不翼而飞，露出下面覆盖着黑色晶体的皮肉，骨尾扫过地面时带起一串火星。
晶体顺着脖颈爬上脸颊，视线所及之处，减速轨道的电荷离子正疯狂跳动，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
他能看见那辆银色巨龙的头部已经扭曲成锐角，第三节车厢拖出的黑烟正遮蔽整片星空……
时速900公里的钢铁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三万吨重的车体在惯性作用下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刃
列车已如脱缰野马撞来。凯文脚下的轨道突然塌陷，黑色晶体顺着裂缝疯狂生长，瞬间在他身前织成直径十米的晶簇巨网。
第一波冲击传来时，他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尖叫，晶簇网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无数碎片像子弹般射向夜空。
\"轰——！！！\"
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凯文脚下的合金轨道像脆弱的饼干般碎裂。
他的双臂肌肉瞬间膨胀到极限，黑晶从掌心疯狂喷涌，在身前凝结成数十道交错的黑色屏障。
\"咯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回荡在旷野。列车车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高强度复合材料像纸片一样被层层撕开。
凯文的双脚在轨道上犁出两道近百米长的沟壑，破碎的合金碎片在四周飞溅。
\"还不够！\"凯文怒吼着，更多的黑晶从体内涌出。这些晶体在空气中迅速生长，化作无数粗壮的锁链缠绕住车体。
每一根锁链绷紧时发出的声响，都像是巨龙的哀鸣
晶体顺着磁轨蔓延，在列车前方铺展出百米宽的晶刺丛。
这些黑曜石般的晶体刚接触到列车头部，就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但更多的晶体正从凯文体内涌出，填补着不断出现的缺口。
炎土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速度数据正在疯狂下跌：
【598km\/h...547km\/h...492km\/h..】 “老天爷啊......”一位年轻参谋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嗒掉在地上。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个在车头前渺小却倔强的身影。
吴彦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监控画面里，凯文的动力甲腿部组件正在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被高温灼烧得通红的皮肤。
“450km\/h了！”技术官突然尖叫，“还在降！还在降！”
吴彦猛地砸向通讯台：“所有应急单位准备！医疗队！消防队！快！”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睛却亮得吓人。
“轨道压力超过临界值了！”实习生突然尖叫，屏幕上的磁轨三维图正以惊人的速度变红，“巴比伦塔还有8公里！”
黑色晶体如潮水般涌上车厢，顺着接缝处钻进内部，在车厢底部凝结出无数倒刺，与地面轨道死死咬合。
“速度降到400了！”控制台前爆发出欢呼，但下一秒，所有人又噤声——凯文的晶簇巨网正在寸寸碎裂，他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黑色晶体下渗出的血珠在夜空中划出红线。
巴比伦塔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这座直插云霄的巨塔顶端闪烁着红光，像一只俯视众生的独眼。
凯文的晶体猛地爆开，化作无数晶丝融入轨道。
这些晶丝顺着磁轨蔓延，与减速轨道的电荷发生器产生剧烈反应，轨道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层。
“嗤——”列车在冰层上划出长长的火花，速度表指针疯狂回落。
他能看见车厢里的研究人员正透过舷窗看着他，那些曾经只存在于资料里的面孔，此刻都写满了惊恐与震撼。
“300公里！已经进入安全范围！”妮娜的尖叫几乎要刺穿耳膜。
凯文突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下来。黑色晶体开始剥落……
凯文重重摔在轨道上。
他侧过头，看见远处的巴比伦塔顶端正绽放出烟花——大概是塔内人员在庆祝劫后余生。
夜风带着血腥味吹来，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作战靴已经不见了，右脚的鞋底磨得血肉模糊，在轨道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可惜了这双靴子。”凯文喃喃自语，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左臂根本用不上力。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风带着几名禁军战士跑过来，手里拿着医疗喷雾。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秦风的声音在发抖，一边给凯文包扎伤口，一边忍不住骂道……
凯文咧嘴一笑，指着远处正在缓缓驶入塔内的列车……
他突然皱起眉，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腿，“还有，能不能找条毯子？这里风太大了。”
秦风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脱下自己的作战服丢过去：“早知道你这么爱耍帅，上次在就该给你多备几套备用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