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夏夜,蝉鸣声此起彼伏,搅得人心绪不宁。
苏棠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棋盘上,黑白二子纠缠不休,一如这深宫中的明争暗斗。景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娘娘,安贵人来了。”
“请她进来。”苏棠头也不抬,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
安陵容快步走进来,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姐姐,皇后那边有动静了。”
苏棠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说。”
“今日午后,皇后召见了内务府的副总管太监。”安陵容压低声音,“我买通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听说皇后吩咐内务府,要重新整理四阿哥生母李贵人的遗物。”
苏棠眼中寒光一闪:“她这是要翻旧账了。”
“不仅如此,”安陵容忧心忡忡,“皇后还派人去查了温太医的底细,连他祖上三代都要查个清楚。”
苏棠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白子重重落在棋盘上:“好一招声东击西。表面上查李贵人的旧事,暗地里却冲着温太医去。这是要一石二鸟,既坏了本宫抚养四阿哥的名声,又断了眉庄的臂膀。”
安陵容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那该如何是好?若是让皇后查到温太医与沈姐姐...”
“她查不到。”苏棠语气笃定,“本宫早有准备。”她起身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封信递给安陵容,“你明日设法将这封信送到太医院院判手中。”
安陵容接过信,疑惑道:“这是?”
“这是李贵人生前写给家中姐妹的信。”苏棠唇角微勾,“信中提及她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四阿哥,曾向当时的齐妃托孤。”
安陵容恍然大悟:“姐姐是要将皇后的注意力引到齐妃身上?”
“齐妃如今已是齐嫔,但她在宫中的势力尚未完全清除。”苏棠眼神锐利,“皇后若是知道齐嫔曾与李贵人有这般渊源,必定会怀疑齐嫔与四阿哥落水一事有关。”
安陵容会意:“我明白了。皇后生性多疑,必定会转而调查齐嫔。”
苏棠点头:“记住,要做得不留痕迹。最好是让皇后自己'发现'这封信。”
安陵容领命而去。苏棠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模糊的湖光山色。这一局,她不仅要防守,还要主动出击。
三日后,效果初显。
这日苏棠正在教弘历写字,景泰匆匆来报:“娘娘,齐嫔被皇后传去问话了。”
苏棠手中毛笔不停,淡淡道:“所为何事?”
“听说是因为李贵人的旧事。”景泰低声道,“皇后似乎怀疑齐嫔与李贵人之死有关。”
弘历闻言,手中毛笔一颤,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
苏棠不动声色地换了一张宣纸,柔声道:“四阿哥不必惊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齐嫔若真与李贵人之死无关,皇后也不会冤枉她。”
弘历咬着唇,低声道:“娘娘,儿臣的生母...真的是病逝的吗?”
苏棠心中一震,面上却平静无波:“四阿哥何出此言?”
“儿臣...儿臣前些时日整理旧物,发现生母留下的一本手札。”弘历声音微颤,“上面写着...写着有人要害她...”
苏棠放下毛笔,正色道:“手札在何处?”
弘历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手札,小心翼翼地递给苏棠。
苏棠接过手札,快速翻阅。手札上的字迹娟秀,记录着李贵人生前的点点滴滴。在最后几页,确实有几行字提到了“有人下毒”、“求皇上做主”等语。
苏棠合上手札,心中百转千回。她早知道李贵人之死另有隐情,却没想到证据就在弘历手中。
“这本手札,还有谁看过?”苏棠严肃地问。
弘历摇头:“除了儿臣,再无人看过。儿臣...儿臣不知道该相信谁...”
苏棠将手札收好,柔声道:“四阿哥相信本宫,本宫很欣慰。这本手札暂且由本宫保管,待时机成熟,本宫定会为你生母讨回公道。”
弘历眼中含泪:“谢娘娘。”
送走弘历,苏棠立刻召来安陵容和沈眉庄。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苏棠将手札递给二人,“李贵人之死,果然另有隐情。”
安陵容和沈眉庄看完手札,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啊!”安陵容声音发颤。
沈眉庄则更冷静些:“姐姐打算如何应对?”
苏棠沉吟片刻:“这本手札是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彻底扳倒皇后;用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
“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既然要查李贵人的旧事,我们就助她一臂之力。”苏棠眼中闪着冷光,“不过,要让她查到我们想让她查到的。”
安陵容不解:“姐姐这是何意?”
苏棠微微一笑:“你们可知道,在这深宫之中,最高明的计策是什么?”
二人摇头。
“是借刀杀人。”苏棠缓缓道,“皇后想要查李贵人的旧事,我们就给她提供'线索',让她去查齐嫔。齐嫔为了自保,必定会反咬皇后一口。到时候...”
沈眉庄接口道:“到时候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正是。”苏棠点头,“不过,这一局的关键在于时机。我们要在皇后与齐嫔斗得两败俱伤时,再抛出这本手札,给皇后致命一击。”
安陵容担忧道:“可是如此一来,四阿哥岂不是要知道生母惨死的真相?他还那么小...”
苏棠轻叹:“弘历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况且,为人子者,有权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
计议已定,三人分头行动。
安陵容负责散播消息,让皇后“偶然”发现齐嫔与李贵人之间的过节;沈眉庄则通过温实初的关系,在太医院搜集当年李贵人病逝前的医案记录;苏棠则亲自布局,引导皇后的调查方向。
五日后,皇后果真上钩了。
这日清晨,苏棠正在用早膳,景泰来报:“娘娘,齐嫔被软禁了。”
苏棠放下筷子:“所为何事?”
“听说是在齐嫔的住处搜出了与李贵人之死有关的物证。”景泰低声道,“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皇后已经下令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苏棠唇角微扬:“好戏开始了。”
午后,苏棠特意去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神色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祺嫔来了。”皇后勉强笑了笑,“坐吧。”
苏棠恭敬行礼后坐下,关切地问道:“娘娘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皇后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李贵人的旧事。本宫原想着整理她的遗物,给四阿哥留个念想,谁知却查出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苏棠故作惊讶:“不干不净?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欲言又止:“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倒是你,抚养四阿哥可还顺利?”
“托娘娘的福,一切顺利。”苏棠柔声道,“四阿哥聪慧懂事,很是体贴人。昨日还跟臣妾说,要好好孝顺皇上和娘娘呢。”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就好。”
从景仁宫出来,苏棠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安陵容。
“姐姐,”安陵容低声道,“打听到了,在齐嫔住处搜出的是一包麝香。”
苏棠眼神一凛:“麝香?”
“正是。”安陵容点头,“据说与当年李贵人小产时发现的麝香一模一样。”
苏棠心中冷笑。果然如此。皇后这是要坐实齐嫔害死李贵人的罪名。
“齐嫔那边有什么反应?”
“齐嫔大喊冤枉,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安陵容道,“她还说...若是逼急了她,她就要把当年的事情全都抖出来。”
苏棠挑眉:“哦?她可说了是什么事?”
安陵容摇头:“没有明说,但听起来像是与皇后有关。”
苏棠沉吟片刻:“是时候给齐嫔递个话了。”
“姐姐的意思是?”
“你设法告诉齐嫔,若是她肯指证皇后,本宫可保她性命。”苏棠淡淡道。
安陵容惊讶:“姐姐要救齐嫔?”
“不是救,是利用。”苏棠眼神冰冷,“齐嫔知道皇后的太多秘密,是扳倒皇后的最好棋子。待事成之后...”
她没有说完,但安陵容已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