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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偶遇”圣驾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表面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皇帝依旧忙于朝政,并未立刻对苏棠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后宫众人观望了几日,见承乾宫并无更多动静,议论声便也渐渐歇了下去。

苏棠乐得清静,每日除了调养身体,便是翻阅宫中旧例,或是透过景泰,了解各宫主位的性情喜好。她知道,信息,是在这深宫活下去的根本。

这日,她正对着一本内务府送来的、记录往年宫中庆典的册子出神,景泰在一旁絮叨着打听来的消息:“……听说太后娘娘的寿辰就快到了,各宫都在紧着准备寿礼呢。华妃娘娘好像寻了一尊罕见的白玉观音,莞贵人似乎在亲手抄录佛经,安常在也在日夜赶工绣一幅百寿图……”

太后寿辰?

苏棠心中一动。这可是个大日子。皇帝以孝治天下,太后乌雅氏的寿辰,是后宫乃至前朝都极为重视的庆典。这也是一个绝佳的,能在皇帝、皇后乃至六宫面前露脸的机会。

原主记忆中,瓜尔佳家族为了她入宫,确实准备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珍宝。若按原主的性子,必定会挑选其中最贵重、最扎眼的一件献上,以求拔得头筹。

但苏棠不会这么做。出风头,往往也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她现在根基未稳,过于张扬的炫富,只会引来嫉妒和猜忌。

她要送的礼,必须别出心裁,既能体现孝心,又不显俗套,最好还能……不经意间地再次展现自己的“价值”。

她的目光落在册子上一行小字上:“雍正元年,太后寿辰,贡品有暹罗国进献的珊瑚树一对,色泽鲜红,形态奇佳,太后甚喜,置于寿康宫佛堂。”

珊瑚树……太后信佛……甚喜……

一个念头逐渐在苏棠脑海中清晰起来。

她记得,瓜尔佳府送来的礼单里,似乎就有一件品质极佳的红珊瑚盆景?若只是献上珊瑚,虽贵重,却无新意。

她需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能让这株珊瑚变得与众不同的“故事”。

就像她的策划案,要学会“讲故事”,便能让普通的方案变得有吸引力。

苏棠合上册子,吩咐景泰:“去,把咱们库里那株红珊瑚盆景找出来,仔细擦拭干净。再替我寻些质地细腻的深色丝绒来。”

景泰虽不解其意,还是领命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承乾宫偏殿内,苏棠几乎足不出户。她让景泰寻来的,除了丝绒,还有各色丝线、小巧的金箔、以及一些打磨光滑的木质底座和框架。她将自己关在内室,不许任何人打扰。

景泰和几个小太监在外面面面相觑,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裁剪、粘贴声。

五日后,太后的寿辰到了。

寿康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与各种名贵寿礼散发出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太后乌雅氏身着绛色凤穿牡丹常服,端坐上位,皇帝胤禛与皇后宜修分坐两侧,其余嫔妃按位份高低,依次坐在下首。

献礼依位份进行。先是位份较低的嫔妃,如安陵容。她捧上精心绣制的百寿图,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用金线银线绣在深蓝色的缎面上,针脚细密,看得出花了极大功夫。她怯生生地呈上,声音细弱:“臣妾手拙,望太后娘娘不弃。”

太后见她如此用心,态度恭谨,温和地勉励了两句。

接着是甄嬛,她献上一卷亲手抄录的《心经》,字迹清秀工整,更难得的是,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一股沉静的气韵。她声音清越:“臣妾才疏学浅,无珍奇之物可献,唯愿以此经卷,聊表对太后娘娘的虔心祝祷。”

太后信佛,见这经卷抄得虔诚,倒是多看了甄嬛两眼,温言道:“莞贵人有心了,字写得很好,这份心意,哀家收下了。”

皇帝看向甄嬛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欣赏。

随后是几位贵人、嫔位。轮到苏棠时,她捧着那个被深紫色丝绒覆盖的物件走上前,依礼下拜:“臣妾瓜尔佳氏,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起来吧。”太后看着她,目光平和。

苏棠起身,轻轻揭开了覆盖其上的丝绒。

一株形态奇巧、色泽殷红如血的珊瑚盆景呈现在众人眼前。那珊瑚枝桠舒展,色泽纯正,本身已是上品。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珊瑚被安置在一个精心制作的、类似微缩园林景观的底座上。底座用深色木质和丝绒营造出山峦起伏的意境,其间点缀着用细小金箔和丝线制成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几个米粒大小、栩栩如生的丝质僧人形象,或打坐,或行走。

而在盆景的正前方,还用极细的墨笔,在一小片打磨光滑的玉片上,题了两行娟秀的小字:

“瑶池移根,蓬岛分秀。佛光普照,千岁长生。”

这十六个字,既点明了红珊瑚乃海中珍品,来自传说中的仙境,又巧妙地将其与佛家意境联系起来,最终落于“千岁长生”的祝寿主题上。

整个盆景,将珍稀的珊瑚、精巧的手工、雅致的园林意趣以及贴合太后心意的佛禅意境融合在一起,既有贵重之实,又不显铜臭俗气,透着一股清雅巧思。

太后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端详着,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好!好一个‘瑶池移根,蓬岛分秀’!这盆景构思精巧,寓意也好!祺贵人,真是难为你有这份巧思和孝心!”

皇帝胤禛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他素知瓜尔佳氏豪富,本以为会看到一件俗气的金玉之物,没想到竟是这般雅致用心。他不由得多看了苏棠两眼,见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旗装,打扮素净,站在那精巧的盆景旁,竟有种相得益彰的清丽之感。

“皇额娘喜欢就好。”胤禛难得地开口,语气温和。

皇后宜修坐在一旁,脸上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微澜。这瓜尔佳氏,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这份寿礼,既投了太后所好,又展现了才情,更在皇帝面前露了脸。这份心思,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只会咋咋呼呼的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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