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是她!
他亲自、为太子选定的太子妃。
萧熠深邃的眸子之中,满是浓郁的暗色。
无需掀开那面纱,他便已知道,结局八九不离,那姑娘,便是她!
织雪殿是她,三番两次的,从他面前逃走的人,亦是她!
从前他想不通的许多事,忽然间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为什么,她能屡次,从她的眼皮子下溜走?是因为,她不需要真正的逃走,她只需要摇身一变,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豁然开朗的同时,萧熠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觉得心情更沉重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若传到人前。
即便不会动摇社稷,也会有损君威。
他兢兢业业数十载,博得的贤帝之名,顷刻之间,便会坍塌。
太子会憎怨他不配为人父。
臣子会暗议他不配为明君。
百姓会觉得他荒淫无道。
史书的笔,会如刀一样,刻下他的荒唐。
他亦无法,去面对那以性命托付那姑娘的老臣。
这件事,没人会关心起因如何,大家只会觉得,他是不慈的父君,是荒淫的帝王。
此事,进退两难,难以破局。
除非……
他是帝王。
并非不懂杀伐之道。
他很清楚,此事的最佳解决办法,便是让那姑娘,悄无声息的消失。
如此。
便不会有人知道,帝王之过,他依旧是那满身贤名的圣德君主。
若是心中有亏欠,大可以厚葬,或者是安抚其父族。
若换做任何一个别的人,让萧熠如此为难,只怕早已被定下死罪,暗中处决。
他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但……
那个人是她啊!是那个受了委屈,就会红着眼睛,低声啜泣的姑娘,是那个,被人轻待,也不会反抗的姑娘啊!
她有什么错?
织雪殿之中,她分明是被人算计,亦如今日。
他如何忍心,又怎能忍心?也忍不下心来!
萧熠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轻叹,散入冷肃的夜色。
……
锦宁早早的就入睡了,不过她睡得也不是很安稳。
她做了个梦。
梦到萧熠差福安和魏莽同来,送来了毒酒和白绫,任她选择。
织雪殿之后,她没敢直接告诉萧熠自己是谁,而是选择继续勾动帝心,担心的便是这个!
福安正同情地看着她:“裴大姑娘,对不住了,陛下请您上路!”
眼瞧着福安猛然间往自己走来。
锦宁一个激灵,整个人就猛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周围,这是雁声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屋内的烛火,已经燃烧了一半儿,天还未亮,被噩梦惊醒的锦宁,有一种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陆离感。
忽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裴锦宁!裴锦宁!裴锦宁!”满是怨愤的喊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海棠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姑娘,我家大姑娘还在睡觉,您……”
“狗奴才,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裴明月恨声道。
“翠玉,将人拦下!”裴明月一声令下,海棠便被人拦住。
外面如此吵闹,锦宁还哪里有心思,安心休息?
她穿上鞋履,下床。
不等着她开门,哗啦一声,裴明月已经用力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裴明月生了一张讨巧的小脸,看起来十分秀气灵动,只不过……此时这一张脸上,那双本来还水亮清透的眸子之中,满是横生的怨气。
“裴锦宁!你这个贱人如此害我,竟然还睡得着,你的心不亏吗?”裴明月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锦宁。
锦宁瞥了裴明月一眼。
之前,大家都说裴明月天真活泼,说她性格古怪,眼中不容人。
这占上风的人,自然可以维持天真活泼。
唯有落下风的人,才会容不得人,面目全非。
锦宁轻笑了一声,反问:“我如何害你了?”
“此处只有我们两个,你还装什么?那媚香,不是你的手段吗?”
“如此卑劣的人!怎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置!”裴明月的心中满是怨愤。
那个位置,是她的啊!原本就是她的啊!
锦宁冷冰冰地看向裴明月:“我卑劣?那在茶水之中,掺入媚药,就不卑劣?”
“你不要说,你不知情,药虽不是你亲自下的,可将我将带到无人之处,又将周允安引来的人,可是你!”锦宁嗤了一声。
裴明月闻言,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良久,裴明月才咬牙道:“果然,你早便知道我们的筹谋,你在报复我!”
锦宁干净利落地承认:“是又如何?许你们算计我,便不许我回击吗?”
她就是要让裴明月知道,她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不要总想着来招惹她,否则就要做好,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准备。
“时辰也不早了,二妹妹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去慈音庵静修呢!小心误了时辰。”锦宁轻笑着刺了裴明月一下。
“贱人!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说话间,裴明月猛然间,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刃,便对着锦宁刺来。
锦宁虽然早就猜到,裴明月今日来这,肯定是为了出气和寻麻烦的。
可她也没想到。
这裴明月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后宅争斗,不管是明火干戈,还是暗流涌动,更或者是心狠毒辣想取人性命者……都不可能如裴明月这般,直接动刀子。
好在锦宁,早有防备,在裴明月刺过来的一瞬间,抓住了裴明月的手。
裴明月的眼神之中,满是冷冽的杀意,用力往下压去。
锦宁咬牙看向裴明月,她之前只觉得裴明月手段多,但没想到她竟是个疯子!
锦宁用力挡着裴明月的手。
就在此时。
裴明月的手忽地一收力,与此同时,竟然拉着裴锦宁的手,反手将那刀,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裴明月的速度又快又狠,大有决绝之意。
等着锦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入血肉。
纵是锦宁,也没想到,裴明月竟然会忽然自伤!
温热的血,汹涌而出。
裴明月看着有些愣住的锦宁,唇角微微勾起,带起了一丝嘲弄的笑,接着便惊慌失措地说着:“大姐姐……我……我真的……错了,你……为……为什么,不……不愿意……放过我?”
“明月!”裴景川惊恐的声音,自屋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