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下方的通道像条被遗忘的暗沟，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凌曜手机屏幕透出的微光，在黑暗里割出一小片模糊的亮区。空气中飘着陈年木材的霉味、积尘的干涩味，还有电线老化的细微焦糊味，混在一起，透着股压抑的陈旧感。
两人顺着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往下爬，梯级晃动时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落脚处的积尘厚得能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什么。通道窄得离谱，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凌曜走在前面，手机光扫过两侧的墙壁——上面缠满杂乱的电线和废弃的舞台机关操纵杆，金属部件上的锈迹在光线下泛着暗绿色的光。
叶燃跟在后面，高大的身材在这里显得格外局促，他不得不一直佝偻着背，时不时还要侧过身避开头顶的管道。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压低声音抱怨：“这破地方是给人走的？猫钻进来都得卡嗓子。”
凌曜没回头，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压得更低：“安静，仔细听。”
叶燃立刻闭了嘴，两人屏住呼吸，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咚咚回响。过了几秒，远处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响——像女孩的啜泣，又像风穿过缝隙时的呜咽，若有若无，抓不住具体的方向。
叶燃皱起眉，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那是之前从后台工具间找到的，斧刃还带着些铁锈，却足够锋利。凌曜则将手机光凑近一旁的管道，伸手抹了一下管壁，指尖立刻沾上一层带着细微亮片的油污，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泽。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声响，再加上管壁上的油污痕迹，两人弓着腰，艰难地往前挪了十几米。通道尽头是个稍宽的角落，堆着几个蒙着灰尘的旧木箱，像是被遗忘了许多年。其中一个木箱的锁已经变形，明显有被撬过的痕迹，箱盖也微微敞着条缝。
凌曜和叶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叶燃上前一步，用斧刃小心地别住箱盖，轻轻一撬——“咔哒”一声轻响，箱盖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舞台道具，而是一堆叠得还算整齐的私人物品：一件旧式的女仆裙，布料已经泛黄，但叠得很规整，只是领口处有明显的撕扯痕迹；一本棕色皮革封面的日记本，封皮边缘已经磨损；还有一个小巧的墨水瓶，瓶身积了层灰，里面的墨水早已干涸，瓶口却沾着些和管道上一模一样的、带亮片的油污。
“这是……之前那个失踪女仆的东西？”叶燃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里满是惊讶。他们之前在剧院的员工名册上见过这个女仆的记录，标注是“无故失踪”，没想到她的东西会藏在这里。
凌曜迅速拿起那本日记本，借着手机光快速翻阅。前面的字迹清秀工整，记录着女孩的日常：今天又听了哪场排练，舞台上的某位男歌手唱得真好听，偷偷藏了一片他掉落的玫瑰花瓣……字里行间满是对歌剧的热爱，还有对那位歌手的朦胧好感。
可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了——变得潦草、急促，甚至有些扭曲，能看出书写者当时的恐惧：「今天我去梅茜夫人的书房送茶，门没关严……我看到了，我不该看到的东西……那场交易，梅茜夫人和……」
后面本该是名字的地方，被一大团漆黑的墨迹彻底污损，连一点轮廓都看不清。而那墨迹的颜色、里面混着的细微亮片，和墨水瓶里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她不是失踪。”凌曜合起日记本，声音冷得像通道里的墙壁，“她是发现了梅茜夫人的秘密，被灭口了。她当时应该是想写下和梅茜夫人交易的人，但没写完就被发现，只能用墨水毁掉名字。”
话音刚落，那阵微弱的啜泣声突然再次响起——这次异常清晰，就在两人耳边，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个无形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正对着他们的脖颈呼气。
两人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时的通道口，不知何时落下了一道厚重的铁栅栏，冰冷的金属将退路彻底封死！叶燃立刻冲过去，双手抓住栅栏用力摇晃，可铁栅栏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反而让狭窄空间里的压迫感更重了。
“糟了！是陷阱！”叶燃的脸色沉了下来，回头看向通道另一端——那里的黑暗中，传来了有节奏的、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的心跳上，一步步逼近。
一个优雅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梅茜夫人。她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黑色丝绒长裙，脸上挂着那副完美无瑕的微笑，嘴角的弧度仿佛用尺子量过一般精准。可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得像歌剧院大厅里的大理石柱，直直地落在凌曜和叶燃身上。她的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轻轻抚摸着胸前挂着的一把古老黄铜钥匙，指尖在钥匙柄上慢慢摩挲。
“看来，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找到了剧院里一些……不合时宜的纪念品。”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在狭窄的通道里来回回荡，“歌剧院欢迎每一位遵守规则的观众，但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可是最失礼的行为呢。”
叶燃立刻将凌曜护在身后，双手举起消防斧，斧刃对着梅茜夫人，全身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每一根神经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凌曜则迅速将日记本塞进怀里，指尖紧紧攥着本子的边缘，大脑飞速运转——规则里禁止主动伤害Npc，但没说不能自卫；而梅茜夫人显然不是普通Npc，她是规则的制定者，也是维护者，硬拼绝对没有胜算。
梅茜夫人往前迈了一步，手机微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蛇，缓缓向两人蔓延过来，仿佛要将他们彻底吞噬。“把日记本还回来，”她的语气像在讨论一场歌剧的排期，而非生死对峙，“然后，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如何让两位‘优雅’地离开歌剧院。”
前有深不可测的梅茜夫人，后有封死退路的铁栅栏，两人彻底陷入了绝境。叶燃握着斧柄的手沁出了冷汗，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在梅茜夫人手下讨到好处，更别说还要护着凌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曜的目光突然越过梅茜夫人的肩膀，落在了她身后远处的阴影里——那里的墙壁上，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操纵杆，被伪装成了管道的一部分，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指向下方的箭头。那应该是歌剧院建造时留下的检修升降梯操纵杆，位置太隐蔽，连梅茜夫人似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可怎么才能越过梅茜夫人，到达操纵杆那里？
就在凌曜急得手心冒汗时，舞台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跑调、却异常响亮的男高音——是陈歌手！那个一直怯懦、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男歌手，此刻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不合时宜的地点，扯着嗓子唱起了《魅影》的选段。他的歌声又破又抖，完全不在调上，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歌剧院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梅茜夫人的动作猛地一滞。她脸上那完美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嘴角的弧度微微扭曲，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舞台方向——“演出必须完美”是她的底线，陈歌手的跑调演唱，无疑是在公然破坏她的规则。
就是现在！
凌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猛地拉了一把叶燃的胳膊，用气声急促道：“左前方，升降梯操纵杆！撞过去！”
叶燃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问为什么。他猛地压低身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没有用斧头攻击梅茜夫人，而是借着冲劲，朝着那根隐蔽的操纵杆，全力冲了过去！
梅茜夫人察觉到不对，猛地回头，眼中的冰冷瞬间化为暴怒。可叶燃的速度极快，已经冲到了操纵杆前，伸手就要按下那个带着箭头的按钮。
而舞台上方的跑调歌声还在继续，却隐隐透出一丝力竭的沙哑——陈歌手为何要冒险帮他们？叶燃按下按钮后，升降梯会顺利启动吗？那升降梯的另一端，是能让他们逃离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更恐怖的绝地？
被彻底激怒的梅茜夫人，又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这两个“破坏规则”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