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卢泰解开安全带。
“太谢谢您了,卢哥。”张远也跟着解开安全带,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这么晚还麻烦您跑一趟,改天,改天我请您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行啊,我记着了。”卢泰爽快地应下,“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也吓得不轻。”
“好,您路上也慢点开。”
张远推开车门下车,冲驾驶室里的卢泰挥了挥手。
他转身走大门,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引擎的轰鸣。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那辆黑色大众已经调转了车头,但没有离开,反而停在了他对面。
两道雪亮的车灯笔直地打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光柱里,有些刺眼。
车窗降下,露出卢泰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小张。”
他的声音穿过夜色,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车都熄火了,现在就咱俩,没有别人。”
“最后问你一次,给我句实话。整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张远站在光里,眯起了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
“我就是一个运气好,碰巧遇上了劫匪,又侥幸活下来的普通厨子。”
卢泰在车里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最终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行吧。”
他升上车窗,不再多说一个字,一脚油门,黑色的车子便汇入夜色,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张远站在原地,直到那车灯完全看不见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靠在冰冷的门上,感觉双腿有点发软。
太险了。
他摸出手机,翻到李青山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现在打电话,太冒险了。
……
另一边,开出几公里后,卢泰把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路边。
他关掉引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红色的录音计时条停止了跳动。
他把刚刚的录音存好,加密,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领导,是我,卢泰。”
“嗯,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目标刚送回家。路上试探过了。”
“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异常,”卢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嘴很严,逻辑上没什么漏洞,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既然这样,那就先这样吧。市里的偷猎案影响很不好,上面催着要结果。现在主犯落网,可以结案了。”
“你那边的人,可以撤了。”
“明白。”卢泰应道。
“好,你也早点休息。”
“是。”
挂断电话,卢泰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点上一根烟,任由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结案?
他摇了摇头,眼神望向张远家的方向,目光深邃。
这小子,绝对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张远把大门死死地反锁上,又检查了一遍,这才靠在门板上,整个人顺着门滑坐在地。
冷。
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不只是门板的冰冷,更是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一股寒气,冻得他四肢百骸都有些僵硬。
卢泰最后那个眼神,简直要把他看穿了。
那不是试探,那是几乎肯定的审视。
他百分之百怀疑自己了。
张远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从遇到劫匪,到被警察带走,再到刚刚和卢泰那段几乎让他窒息的对话。
太刺激了。
这人生的大起大落,比坐过山车还过瘾。
“妈的,别人拿了系统都是龙傲天,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我这倒好,直接快进到与公检法斗智斗勇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疲惫。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感觉稍微缓过来一点,他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不行,不能这么颓。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了几把脸。刺骨的凉意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镜子里,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神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情绪。
“普通厨子?”
张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鬼才信。
连他自己都不信。
一个普通厨子,能碰巧做出失传已久的国宴菜?
一个普通厨子,能在面对枪口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反杀?
一个普通厨子,能在警察的反复盘问下,逻辑严密到滴水不漏?
这剧本,放小说里都得被读者喷死。
可现实就是这么发生了。
他洗漱完,把自己扔到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系统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它带来了神乎其技的厨艺,也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和危险。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安安分分地当个厨子,做好自己的菜,就能过上安稳日子。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只要他还会做那些失传的菜肴,只要他还会因此获得名气和利益,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他。
有善意的,自然也有恶意的。
就像这次的偷猎案,他只是恰逢其会,就被卷了进去。那下次呢?如果对上的是哪个大家族,哪个惹不起的大势力,谁能保他?
李青山?
他是个好人,可他能保自己多久?
警察?
卢泰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他们眼里,自己首先是个疑点重重的“目标”,而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普通市民。
归根结底,自己只是个厨子。
一个空有屠龙之技,却没有铠甲护身的厨子。
在这种巨大的无力感中,张远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心累。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院子里。
“咔嚓。”
一声轻微的,枯树枝被踩断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张远猛地睁开眼睛。
整个人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他屏住呼吸,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是风吹的?还是野猫?
不对。
他这个院子,平时连只耗子都少见。
而且,刚刚那个声音,很沉,是人的脚步声。
谁?
这么晚了,谁会来?
卢泰杀了个回马枪?
张远的心跳开始加速,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胸膛。
他没有声张,而是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板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色,摸索着拿起旁边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
动作轻得像一只猫。
穿好衣服后,他没有开灯,而是弯着腰,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客厅。
他躲在了正对院门的那扇门后面。
这里是视野的死角。
如果有人从正门进来,第一时间绝对发现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