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凌晨,边境的枪声还未传来,但部队开拔的号角已吹响。林晚秋站在养殖场门口,看着满载罐头的军车缓缓启动,车头扎着的红绸在凛冽晨风中猎猎作响。
“三千一百个罐头全都装车了。”老所长声音沙哑,眼底却闪着光,“每个战士至少能分到两罐。”
林晚秋默默数着驶过的军车,直到第九辆经过时,她看见驾驶室里的陆沉舟。他正将什么塞进胸前口袋,抬头与她目光相撞的刹那,右手在车窗边极快地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新婚时约定的暗号,意为“平安归来”。
罐头送走后,养殖场陷入异样的寂静。连续奋战五昼夜的人们反而睡不着了,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望着南方的天空出神。
“晚秋姐,你说罐头到前线还能热着吃吗?”周婷婷突然问。她手里还拿着没贴完的标签,上面“春风渡我”四个字被摩挲得有些模糊。
林晚秋还没回答,马桂兰抢着说:“有口热的就不错了!七九年那会儿我们送炒面,战士们就着雪水吃...”
话音未落,通讯员小赵骑着自行车冲进来:“前线反馈来了!”他扬着手中的电文纸,“先头部队说,罐头打开时还冒着热气!”
原来运输队想了个土办法——把罐头箱紧挨着发动机摆放,用引擎余温保温。这个意外之喜让全场沸腾起来。更令人振奋的是,随队军医发现食用罐头的战士在长途奔袭后体力恢复更快。
“会不会是野蜂蜜的作用?”林晚秋暗自思忖。她想起灵泉浇灌的茴香和八角,或许这些药材在烹饪过程中产生了特殊的滋补效果。
捷报在第三天傍晚传来。广播里播音员用激动的声音宣布自卫还击战取得重大胜利,家属院顿时沸腾起来。人们敲着脸盆涌到空地上,不知谁先唱起了《打靶归来》。
就在这片欢腾中,林晚秋注意到老所长独自站在养殖场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份刚到的战报。她走近时,老人慌忙把纸藏到身后,但这个动作反而让她心一沉。
“是不是...有伤亡?”
老所长长叹一声,指向战报最下方的小字:“沉舟他们团担任阻击任务,伤亡名单要明天才到。”
林晚秋眼前一黑,扶住门框才站稳。她想起陆沉舟临别时那个手势,想起他塞进胸前口袋的东西——现在才记起,那是她随手包卤料用的牛皮纸。
这一夜格外漫长。林晚秋在值班室里整理这些天收到的罐头反馈,忽然发现几乎每条记录里都提到了“家的味道”。有个小战士甚至在罐头标签背面写了首小诗:“春风不度玉门关,却随肉香到南疆。”
清晨六点,露水还未散尽,一辆吉普车碾着晨雾驶来。林晚秋正给猪崽喂食,听见刹车声时木勺“咣当”掉进饲料桶。
车上跳下来的是师部宣传干事,他手里捧着面锦旗:“林晚秋同志,你们生产的罐头在前线立大功了!”
原来在最近一次攻坚战中,某个穿插小队靠随身携带的罐头坚持了三天三夜,不仅保持充沛体力,还有个战士用空罐筒做成简易扩音器,播放军歌扰乱敌军心神。
锦旗上“科技拥军,情深意长”八个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林晚秋接过旗时,感觉有张纸条从卷轴里飘落。她趁无人注意时展开,上面是陆沉舟凌厉的笔迹:“罐香如汝在侧,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突然明白他临走前塞进胸口的是什么了——是她写配方时用剩的半张牛皮纸,背面竟描摹着她伏案工作的侧影。
远处传来火车汽笛声,又一批奔赴前线的将士即将启程。养殖场里,新的罐头生产线已经重启,这次每个玻璃罐上都贴了红色剪纸,图案是报春的燕子。
周婷婷边贴剪纸边说:“我娘说燕子认家,不管飞多远都会回来。”
马桂兰抹着眼角:“咱们的亲人,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林晚秋望向南方的天空,那里朝霞正染红云朵,像极了她第一次见陆沉舟时,他军装上的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