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迅猛异常,顷刻间便如瓢泼般倾泻而下,砸在树叶、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响。山林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翠儿被淋得睁不开眼,瑟瑟发抖,却仍牢记云芷的吩咐,死死闭着嘴,尽量减少呼吸。
那些山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得措手不及,雨水冲刷着他们脸上的油汗和迷药残粉,更是模糊了视线。有人下意识地抹着脸,试图看清前方的目标。
“咳咳……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有山贼想去搀扶倒地抽搐的刀疤脸,却被旁边人拉住。
“别碰!那娘们邪门得很!小心有毒!”
雨水虽在一定程度上稀释了空气中飘散的毒粉,但也让地面迅速变得泥泞湿滑。一个山贼脚下不稳,“哎呦”一声滑倒在地,沾了满身泥浆,狼狈不堪。
云芷心中却是猛地一沉。暴雨于她而言,弊大于利。雨水不仅会快速化解她布下的药粉,更会让她那些精巧的银针难以准确施为。且衣衫湿透,行动不便,藏于身上的药物亦有被浸湿失效的风险。
必须速战速决,或尽快脱身!
她目光急速扫视,寻找突围的缝隙。然而山贼虽暂被震慑,却仍呈合围之势,加之暴雨如注,山路湿滑难行,带着几乎吓瘫的翠儿,想要安然逃离,难如登天。
就在这危急关头——
“轰隆隆——!!”
一声比雷鸣更加沉闷、更加骇人的巨响,猛地从山坡上方传来!仿佛巨兽咆哮,大地随之剧烈震颤!
所有人,包括云芷和山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上方不远处,在暴雨疯狂的冲刷下,一大片山体竟如同融化的糖膏般,裹挟着无数泥沙、树木、巨石,以一种毁天灭地的姿态,向下汹涌奔泻而来!
“山崩了!快跑!!”不知是哪个山贼声嘶力竭地嚎叫了一声,瞬间打破了僵持。
死亡的威胁压倒了一切。山贼们再也顾不得云芷主仆,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有人慌不择路,脚下一滑,直接滚落深涧,惨叫瞬间被泥石流的轰鸣吞没。
那倒在地上的刀疤脸和几个中毒行动不便的山贼,眼中充满绝望,徒劳地伸出手,下一刻便被汹涌而至的泥石流无情淹没!
在大自然恐怖的力量面前,方才的生死搏杀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小姐!”翠儿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泥水里。
云芷也是心头剧震,但她强压下恐惧,一把抓住翠儿的胳膊,厉声道:“不能往下跑!往侧面高处!抓紧我!”
她看得分明,泥石流主要倾泻方向是下方山谷道路,她们所处位置虽也危险,但侧面有一处地势稍高、岩石裸露的平台。这是唯一生机!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所有潜力。云芷拉着翠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奋力向侧上方攀爬。雨水迷眼,脚下湿滑,几次险些摔倒。翠儿几乎是凭着本能,死死抓着云芷的手,连滚带爬。
泥土碎石不断从身边滚落,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死神紧贴在身后呼吸。
终于,在泥石流主流涌至的前一瞬,两人狼狈不堪地扑到了那块岩石平台上,紧紧抱住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浑身泥浆,如同两只从地狱边缘爬回的泥猴。
回头望去,方才她们站立、厮杀的地方,已被浑浊的泥石流彻底覆盖、吞噬,不见了踪影。那几个未能逃开的山贼,早已不知所踪。马车想必也未能幸免。
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交织,翠儿再也忍不住,趴在岩石上失声痛哭起来,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云芷胸口亦是剧烈起伏,雨水混合着泥水从她脸颊滑落,冰冷刺骨。她环视四周,这片平台并不大,仅能容身,且仍在暴雨冲刷之下。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避雨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风雨声中,除了雨水敲击岩石和远处泥石流奔腾的余响,似乎……还隐约夹杂着一些别的声响?
是金铁交击之声?还有……短促的惨嚎?
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侧的山林深处传来,被风雨声模糊,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厮杀意味。
云芷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刚脱虎口,难道又入狼窝?这荒山野岭,暴雨倾盆之时,怎会另有厮杀?
“翠儿,别哭了!”她压低声音,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方向,“你听那边!”
翠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侧耳倾听片刻,脸上血色褪尽,声音抖得厉害:“小、小姐……好像……好像有人在打架?很多人的样子……”
难道……是另一伙山贼黑吃黑?还是……
云芷眸光锐利,心中念头飞转。无论是何种情况,卷入其中都极其危险。但此刻她们困在此处,无处可去,若那伙人厮杀完毕,难保不会发现她们。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此地不宜久留。但我们也不能贸然过去。先悄悄靠近些,看清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