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水缸排列得整整齐齐,苏烬提着木桶,将最后一桶雪水倒入缸中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寒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小刀割过,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 从寅时到卯时,整整一个时辰,他往返于山涧与西院之间,双臂早已酸痛得抬不起来,丹田内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
杂役院的活计从不是简单的体力活。山涧的冰面厚达数尺,每次取水都要用法力破冰;西院的水缸共有三十六个,每个都要装满,若有半缸未满,王管事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苏烬低头看了看掌心,之前供奉精血时留下的伤口还未愈合,此刻正隐隐作痛。
“哟,这不是咱们的‘伪灵根天才’吗?水缸都装满了?”
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烬回头,只见周熊带着两个弟子走了过来,手里把玩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眼神里满是恶意。他身后的两个弟子则径直走到水缸旁,故意撞了一下其中一个缸,“哗啦” 一声,半缸水洒在地上,瞬间结成了冰。
“你干什么?” 苏烬眼神一冷。
周熊摊了摊手,脸上露出假笑:“哎呀,手滑了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苏烬,你这水缸装得也太满了,稍微一碰就洒,要是被王管事看到,还以为你故意浪费水呢。” 他说着,使了个眼色,另一个弟子又要去撞旁边的水缸。
苏烬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弟子的手腕。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一股凝练的灵力顺着指尖传入对方体内,那弟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疼!放开我!”
“周熊,你想找事?” 苏烬直视着周熊,掌心的逆神碑悄悄发烫,一丝微弱的威压散发出来。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动手 —— 西院靠近内门,一旦动静太大,引来长老就麻烦了。
周熊被苏烬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怵,却又放不下脸面,冷哼一声:“找事又如何?杂役院的规矩,新人要听老弟子的话,你昨天敢驳我的面子,今天就该知道后果!” 他举起手中的斧头,朝着苏烬的肩膀劈来 —— 这一斧看似凶猛,却留了几分力气,显然是想逼苏烬动手,好找借口告状。
苏烬瞳孔微缩,轮回眼在眼眶中飞速转动。他清晰地看到周熊斧头挥动的轨迹,在斧柄与斧头连接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 那是之前劈柴时留下的旧伤,也是这把斧头的破绽!
“嗤 ——”
苏烬侧身避开斧头,右手顺势抓住斧柄,指尖灵力凝聚,精准地按在那道裂痕上。只听 “咔嚓” 一声,斧柄应声断裂,斧头掉在地上,溅起一片雪沫。周熊握着半截斧柄,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苏烬会这么做。
“周师兄,你的斧头质量太差了,” 苏烬松开手,语气平淡,“若是伤了人,恐怕王管事也不会轻饶你。”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王管事提着鞭子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断斧和洒了水的水缸,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们在干什么?敢在西院闹事?”
周熊反应最快,立刻上前一步,指着苏烬道:“王管事,是他!他故意弄坏我的斧头,还洒了水缸里的水,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
王管事看向苏烬,眼神带着审视:“苏烬,他说的是真的?”
苏烬没有辩解,只是指了指地上的断斧:“王管事可以看看这斧柄,上面有旧伤,是周师兄自己劈柴时留下的,刚才他动手劈我,我只是自卫,不小心弄断了而已。至于水缸里的水,是周师兄的弟子不小心撞洒的,弟子可以作证。” 他说着,看向不远处正在扫地的赵虎。
赵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管事,我刚才看到是周师兄的弟子先撞的水缸。” 他虽然怕周熊,但更怕王管事的鞭子,更何况苏烬昨日并未得罪他,没必要说谎。
周熊脸色一变,还想辩解,王管事却已经不耐烦了:“够了!周熊,你身为老弟子,不仅欺负新人,还敢撒谎,罚你今日双倍劈柴,若是完不成,不准吃饭!” 他顿了顿,又看向苏烬,“你也有错,水缸洒了水,重新装满,日落前必须完成,否则一样受罚!”
“是。” 苏烬躬身应道。周熊狠狠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断斧,不甘心地走了。王管事也提着鞭子离开了,西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赵虎走到苏烬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刚才太冒险了,周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烬点了点头:“我知道,多谢你刚才作证。”
“没事,” 赵虎叹了口气,“其实杂役院的人都怕周熊,只是没人敢说而已。对了,张老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今晚戌时去他的木屋一趟,他说有东西要给你。”
苏烬心中一动:“张老?他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不知道,他没说,只让我务必把话带到。” 赵虎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扫地去了。
苏烬看着赵虎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张老昨日提醒他别查神坛的事,今日却突然要给他东西,难道是关于后山神坛的线索?
夜幕很快降临。杂役院的木屋大多熄了灯,只有张老的木屋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苏烬避开巡逻的弟子,悄悄来到张老的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 张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苏烬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张老坐在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他关上门,走到桌前:“张老,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老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木盒。盒内放着半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与青铜鼎相似的纹路,只是更清晰,边缘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 苏烬瞳孔微缩。
“这是我三十年前偷偷从后山捡来的,” 张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当年我跟着血线去后山,被禁制弹回来时,这令牌掉在我身边,我就偷偷藏了起来。这些年我研究过,令牌上的纹路和青铜鼎上的一样,应该是神坛的钥匙。”
苏烬拿起令牌,指尖刚触碰到令牌,掌心的逆神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面的漩涡纹与令牌上的纹路隐隐呼应,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他能感觉到,令牌中蕴含着一股微弱的神性气息,与神域神使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张老,您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苏烬抬头看向张老。
张老叹了口气,眼神带着几分坚定:“我在杂役院待了三十年,看着一批又一批弟子被抽取精血,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有人因为精血损耗过多而死。我知道这不对,却不敢反抗 —— 我老了,没力气了,但你不一样,你有勇气,有实力,或许你能查清真相,阻止这一切。”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山的禁制在每月十五的夜晚会减弱,明日就是十五,你可以拿着这令牌试试,或许能靠近神坛。但你要记住,神坛周围有白袍人守卫,千万要小心,若是不行,立刻回来,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苏烬握紧手中的青铜令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想到,在这压抑的杂役院,竟还有张老这样心怀正义的人。他躬身道:“多谢张老,晚辈定不负您的期望。”
“别谢我,” 张老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为那些死去的弟子,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你快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苏烬点点头,拿着青铜令牌,悄悄离开了张老的木屋。回到自己的木屋,他将令牌放在桌上,与逆神碑并排放在一起。黑石与青铜令牌同时亮起红光,纹路相互呼应,像是在诉说着千年前的秘密。
明日就是十五,后山神坛的真相,或许就能揭开一角。苏烬看着桌上的令牌和逆神碑,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他知道,前路必然充满危险,但为了母亲,为了妹妹,为了杂役院那些无辜的弟子,他必须去。
夜风吹过破洞的屋顶,雪粒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苏烬盘膝坐在木床上,开始运转灵力,恢复今日消耗的修为。他要养精蓄锐,为明日的后山之行,做好万全的准备。
逆神碑在掌心轻轻震动,像是在为他加油鼓劲。石面的漩涡纹缓缓转动,在昏黄的油灯下,透出一丝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