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能量风暴中沉浮,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慕容文远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铁胚,在被狂暴能量撕碎与凭借意志重塑之间反复循环。关闭指令序列的每一个步骤,都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徒手雕花,细微至毫巅,却又重若千钧。
他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对外界的一切也浑然不觉。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与那狂暴能源核心的终极拉锯之中。双凤玦成为了他唯一的支点,疯狂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又将那来自星民的、蕴含着秩序力量的指令转化为无形的枷锁,一道道套向那咆哮的能量巨兽。
“轰——咔——!”
一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仿佛某种根基断裂的巨响猛地炸开!
慕容文远感觉按在基座上的双手陡然一轻,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碾碎的巨大抗力瞬间消失!控制终端上那布满裂纹的菱形水晶,内部疯狂冲突的光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骤然停滞,随即,所有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彻底黯淡下来,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灰暗的石头。
与此同时,下方那巨大的能量漩涡,旋转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炽白与暗紫色的电弧如同失去了源头,哀鸣着消散在空气中。那低沉轰鸣的地心搏动声,也渐渐微弱,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庞大的地下空间,只剩下那些幽蓝色晶簇提供的微弱光芒,以及无处不在的、能量宣泄后的焦糊气息。
成功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烛火,在慕容文远近乎枯竭的意识中一闪,随即,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彻底吞噬了他。他身体一软,瘫倒在冰冷控制平台之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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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清凉甘冽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勉强唤醒了慕容文远一丝微弱的意识。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向导阿米尔那张饱经风沙、此刻却写满了担忧与庆幸的脸庞。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皮囊给他喂水。
“文远先生!您醒了!真主保佑!”阿米尔的声音带着激动。
慕容文远转动僵硬的脖颈,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顶简易的帐篷里,身下铺着柔软的毛毯。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
“这……是哪里?”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锣。
“绿洲!是一片绿洲!”阿米尔连忙解释,“您昏迷后不久,那地动山摇就停了。我们冒险顺着断裂的廊桥找到了您,把您背了出来。刚出那个鬼地方,就发现外面……外面全变了!”
根据阿米尔的描述,当他们带着昏迷的慕容文远离开环形山区域后,震惊地发现,原本黄沙漫漫的死亡地带,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涌现出了数个大小不一的绿洲!清澈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嫩绿的草芽顽强地钻出沙地,甚至还有一些耐旱的灌木开始抽枝散叶!仿佛大地深处被禁锢了万千年的生机,在能源核心关闭后,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
他们此刻,就位于其中最大的一处绿洲边缘。
“雷震……他们呢?”慕容文远猛地想起,急声问道。
“雷总镖头和那两位兄弟都还活着!”阿米尔脸上露出庆幸之色,“伤得很重,内腑受了震荡,但性命无虞,正在隔壁帐篷休养。多亏了您……”
慕容文远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他勉强支撑着,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况。体内经脉如同被洪水冲刷过的河床,空空荡荡,遍布裂痕,内力荡然无存。精神力更是枯竭,稍微集中意念便头痛欲裂。这一次的损耗,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双凤玦依旧在那里,触手温润。但与以往不同,他清晰地感觉到,玉玦内部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不再仅仅是承载记忆与知识的容器,更像是一个被初步“激活”了的、拥有着某种潜在功能的器物。一种微弱却真实的联系,建立在他与玉玦之间。
他尝试着,以意念轻轻触碰那份联系。
瞬间,一股清凉平和、带着勃勃生机的能量,如同初春的溪流,缓缓从双凤玦中流淌而出,渗入他干涸的经脉,滋养着他受损的脏腑与精神。虽然这股能量远不足以让他立刻恢复,却如同久旱逢甘霖,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状态,并带来了切实恢复的希望!
这……是星民遗产的又一份赠礼吗?双凤玦在协助关闭能源核心后,似乎解锁了某种辅助宿主恢复的功能?
慕容文远心中震撼,闭上双眼,默默引导着这股涓涓细流,修复着自身的创伤。他知道,身体的恢复需要时间,但至少,希望已经点燃。
帐篷外,传来骆驼的响鼻和护卫们压低嗓音的交谈声,夹杂着绿洲中不知名鸟儿的清脆鸣叫。生机,在这片曾经死寂的土地上悄然勃发。
慕容文远躺在毯子上,感受着体内细微的生机流转,和胸口双凤玦传来的稳定脉动。星民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留下的谜团依旧众多,苏清婉还在忽鲁谟斯独自面对风雨,赛义德和巴士拉的威胁并未消失……前路,依然漫长。
但此刻,在这片新生的绿洲之中,他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也看到了黑暗过后的第一缕曙光。遗泽已然承接,新的旅程,即将开始。他需要尽快恢复,返回忽鲁谟斯,与苏清婉汇合,共同面对那尘世间的波澜,以及……或许隐藏在星辰大海更深处的,其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