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绪,在清风寨的普通喽啰心中发酵,最终化为一股无法遏制的训练动力。
谁不想成为人上人?谁不想穿上那身威风凛凛的玄甲!
校场上,那些没被选上的汉子们,训练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卖力,吼声震天,汗水浸湿了脚下的土地。
澹台明羽站在队伍前方,看着这支由自己亲手塑造的军队雏形,胸口一股热流涌动。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将率领这支玄甲铁流,冲垮马刀寨,踏平所有横亘在前的阻碍。
高台上,赵衡与澹台明烈并肩而立,安静地看着校场上的一切。
澹台明烈看得心潮澎湃,赵衡却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清风寨这台战争机器,已经开始轰然运转,而它的第一个目标,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
与牛耳山热火朝天的景象截然相反,青州府地界内的马刀山,正被一层化不开的愁云惨雾笼罩。
议事大厅里,大当家宋淼,一个脸上横着狰狞刀疤的壮汉,正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和焦虑,全都宣泄在这无辜的木板上。
自从牛耳山那条该死的“平安路”开通,他马刀寨的日子就一落千丈。
以前,总有些商队为了避开官府的重税,宁愿多走几十里山路,从他马刀山附近的小径穿过。那时候,他宋淼只需要带人往路上一堵,吆喝两声,金银财帛就滚滚而来。
可现在呢?
那些商队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全都涌向了清风寨开辟的那条官道。
别说大商队,就连那些挑着担子走村串乡的零散货郎,都见不到一个影子。
打劫不到过路的,可寨子里几百张嘴嗷嗷待哺,每天的消耗都是个天文数字。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人去打劫周围的村子和一些小地主。
结果,那些大户人家哪个没有几个护院?硬啃下来,崩掉的还是自己的牙。而去刮那些穷哈哈的村子,搜刮半天也榨不出几两油水,有时候抢回来的粮食,还不够兄弟们来回折腾的力气钱。
更要命的是,每个月还得给府城里那位“大人”送去一份厚礼。
他宋淼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小金库,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一想到这儿,宋淼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
“砰!”
那把结实的硬木椅子应声散架,碎木飞溅。
“他娘的!”宋淼怒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
大厅里,二当家李铁山和三当家张远分坐两旁,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去触这个霉头。
李铁山,人送外号“鬼手”,身材瘦削,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烁着精明的光。
张远则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身形敦实,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指又粗又大,那是常年拉弓射箭留下的印记。
两人看着宋淼在那里发疯,心里却是不约而同地泛起一阵冷笑。
蠢货!
尤其是前些日子,宋淼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为了给清风寨制造点麻烦,竟然自作主张,将新收编的那两百多号流寇全都派了出去。
美其名曰,“骚扰粮道”。
结果呢?
人派出去了,就像把一块石头扔进了深潭,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整整两百号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淼天天在这里发火,骂那些流寇是废物,是白眼狼,拿了他的钱粮就跑路了。
可在李铁山和张远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清风寨是什么地方?
那是能把官府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能开辟“平安路”日进斗金的存在。
就那两百号乌合之众,连兵器都没配齐,撞上去跟拿鸡蛋碰石头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家干脆利落地给灭了口。
想到这,两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这个宋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没本事,不想着怎么把寨子经营好,反而去招惹一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这不是领着大家伙儿往火坑里跳吗?
“都哑巴了?”宋淼发泄了一通,见两人都不说话,心里的火气更盛,冲着他们咆哮,“老二,老三!你们倒是给老子出个主意!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李铁山眼皮抬了抬,慢悠悠地呷了口凉透的茶水:“大当家,眼下这光景,弟兄们连肚子都快填不饱了。依我看,不如……先跟上头那位说说,这个月的孝敬,能不能缓缓?”
“放屁!”宋淼一口回绝,唾沫星子横飞,“你懂个屁!那位要是断了咱们的门路,官府的兵马上就得来围剿!到时候死得更快!”
张远瓮声瓮气地接了一句:“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意思是……”宋淼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戾,“既然没得吃了,那就去抢!清风寨不是富得流油吗?他们能抢官道,咱们就不能抢他们?”
这话一出,李铁山和张远的脸色同时变了。
李铁山差点没把刚喝的茶水喷出来,他连忙劝道:“大当家,万万不可!那清风寨实力深不可测,咱们派出去的两百人至今杳无音信,恐怕已经……咱们要是再主动招惹,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怕什么!”宋淼梗着脖子吼道,“他清风寨再厉害,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咱们马刀寨几百号弟兄,都是见过血的汉子,难道还怕了他们?”
看着宋淼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李铁山和张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冰冷的绝望。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
跟着这个蠢货,迟早要完蛋。
宋淼骂骂咧咧地又踹翻了一张桌子,才气冲冲地回了后院。
大厅里只剩下李铁山和张远,空气死一般沉寂。
许久,李铁山才压低了声音:“老三,你怎么看?”
张远沉默了片刻,粗壮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才吐出三个字:“他疯了。”
“是啊,疯了。”李铁山苦笑一声,眼神却冷得像冰,“他这是想拉着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老三,咱们……也该为自己想条后路了。”
张远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两人心中都清楚,马刀寨这条破船,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