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昆仑初险
昆仑山脉的影子在晨光里浸得发蓝,像块被冰水浸泡的墨玉。沈清辞数到第七次心跳时,三哥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从驼鞍上滑落,铲头砸在沙砾上的脆响,惊飞了三两只藏在石缝里的沙雀。
“邪门了。” 沈清尧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木柄,整个人突然僵住 —— 铲身上不知何时浮起层淡蓝水汽,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肘部凝成个模糊的锤子影子。五哥沈清河怀里的星图木牌 “啪” 地弹开,“清尧” 二字的凹槽里渗出金粉,在沙地上拼出半座锻造坊的轮廓。
守护兔从沈清辞发间探出头,银丝耳朵抖落三滴晨露,落在工兵铲的银刃上。水珠炸开的瞬间,沈清尧突然 “啊” 了声,脑海里像有座熔炉轰然点燃,穿工装的仙者正抡着锤子敲打通红的剑坯,砧铁上的火星溅成 “清尧仙匠” 四个古字。
“仙印要全开了!” 沈清河的声音撞在岩壁上,星图木牌突然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旋转成个光轮。光轮投射的影子里,惊鸿渡的锻造坊与昆仑山谷的轮廓渐渐重合,其中座废弃熔炉的烟囱,正冒着与工兵铲水汽相同的蓝烟。
话音未落,西侧的岩壁突然传来 “咔嚓” 裂响。二哥沈清珩刚将三枚石子捏在掌心,沙地上的警戒阵就自动涨大,阵眼处的沙粒立起来,组成道微型关隘 —— 与他昨夜梦见的惊鸿渡关卡分毫不差。“有东西过来了。” 他的指尖划过阵纹,关隘影子突然射出三道银线,精准地缠住三只从岩缝里钻出的黑色蝎子。
“蚀骨魔种!” 沈清辞的血脉簪猛地发烫,红宝石里映出的画面让她心头一紧:十几辆沙车正从峡谷深处冲来,车轮的刀刃上缠着时空沙,在晨光里划出暗紫色的弧光。领头蒙面人的腰间,挂着块与萧贵妃内侍同款的黑玉牌,只是上面的蝙蝠纹已经裂开。
沈清越的药箱在此时剧烈震颤,回魂草的银雾冲破箱盖,在半空织成道网。他往眼睛里滴了滴显灵水,看清那些沙车周围裹着的魔气正往车轴里钻,每转动一圈,就有新的魔蝎从沙地里爬出来。“时空沙在催生魔种!” 他手腕的药君仙印突然灼痛,脑海中闪过药圃里的木牌 ——“非仙匠之火不能熔时空沙”。
“看我的!” 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 “嗡” 地一声,铲头延伸出三尺银刃,刃面的蓝光像活过来似的流淌。他朝着最近的魔蝎劈下去,银刃接触到尾针上的时空沙时,那些黑珍珠竟 “滋啦” 化成金液,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溪流,散着海棠花的甜香。
蒙面人见状甩出长鞭,鞭梢的时空沙在半空凝成只巨手,拍向沈清尧的后背。二哥沈清珩的石子抢先一步,在他身后组成道石墙,巨手拍上去的瞬间,石墙突然幻化成惊鸿渡的界门虚影,将时空沙弹得粉碎。“这阵…… 我好像摆过千次。”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沙地上的阵纹正泛着与仙印相同的青光。
沈清晏趁机指挥驼队往峡谷东侧转移,佩刀划出的红光劈开迎面扑来的魔气。他的卷宗在鞍袋里自动翻页,某页的商队路线图上,昆仑山谷被朱砂圈出,旁边用小字写着 “熔炉藏玉符,需五使合力”。“往有炊烟的地方走!” 他指着谷内最高的山峰,那里的蓝烟正与工兵铲的水汽产生共鸣。
跑出半里地后,沈清尧突然勒住驼绳。他的工兵铲正往地下拽,铲头的蓝光在沙地上钻出道细孔,孔里渗出的井水泛着银光。“是水源!” 他跳下去查看,发现井壁的砖石上刻着鸿雁纹,井底沉着些玉片,拼起来正是半块沈氏传信符。
井水在此时突然翻涌,映出沈父当年的画面:他被谢景渊的人马围困在井边,将玉符掰成两半,一半藏进井底,一半揣进怀里往山谷深处跑。“爹是故意引他们去熔炉的。” 沈清晏的声音发紧,卷宗里的夹层掉出张字条,是沈父的笔迹:“玉符合璧时,惊鸿剑自醒”。
守护兔突然炸毛,银丝耳朵指向西北方。沈清越的显灵水在玉盘里凝成镜,照出上百只魔蝎正从峡谷口爬来,领头的黑袍人正是谢景渊 —— 他胸口的黑色印记正在扩大,手里的剑坯缠着浓得化不开的魔气,剑身上的纹路与工兵铲的锻造图隐隐相合。
“把玉符交出来!” 谢景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挥剑劈向井口,魔气落地的地方立刻长出丛黑色荆棘,朝着驼队蔓延。沈清尧的工兵铲往地上一顿,蓝光顺着沙粒铺开,荆棘接触到蓝光就冻成冰雕,被五哥沈清河引来的星光照得透亮。
“是淬火术!” 沈清河举着星图木牌大喊,木牌的金粉落在冰雕上,瞬间将其炼成齑粉。他突然想起在瀚海秘库,自己曾凭着直觉破解星图机关,“原来那些星象…… 是锻造炉的火候表。”
谢景渊见状将剑坯插进地面,周围的魔种突然集体爆开,黑气在半空凝成只遮天蔽日的蝙蝠。沈清辞的鸿光铃及时飞出,金环在蝙蝠周围织成光网,血脉簪的红光顺着网眼钻进去,照出里面裹着的时空沙核心。“四哥!用银雾!” 她大喊着,银锁的鸿雁玉符突然飞向光网,在网面布下层金光。
沈清越的回魂草银雾与金光相融,化作道净化流钻进蝙蝠体内。谢景渊发出痛苦的嘶吼,剑坯上的魔气突然倒流,在他胸口凝成个黑色印记,印记下隐隐透出龙纹。“是护界龙玉!” 沈清晏认出那纹路,与谢景行玉佩上的图案分毫不差,“他还有救!”
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插进剑坯旁边,蓝光与光网的金光交织,在地面画出个巨大的锻造阵。他的脑海中闪过最后段记忆:惊鸿渡的熔炉前,惊鸿帝君将指尖血滴进龙纹剑坯,剑身立刻浮起鸿雁与龙的交缠图案。“清辞!快滴血!”
沈清辞的指尖被血脉簪划破,血珠落在剑坯上的瞬间,整把剑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黑气尖叫着被挤出,谢景渊胸口的黑色印记渐渐消退,露出里面完整的龙纹。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狼藉,腰间的玉佩 “啪” 地裂开,掉出流光仙子的字条:“用玉符重铸魔剑,可夺龙族大权”。
“她骗了我……” 谢景渊瘫坐在沙地上,声音发颤。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指向山谷深处,铲头的蓝光在空中画出路线,直指那座冒着蓝烟的熔炉。沈清越的药箱弹出张仙文地图,上面写着:“另一半玉符在熔炉炉膛,需仙匠之火与药君之水同熔”。
驼队再次出发时,井里的半块玉符已与沈清辞的银锁合二为一,锁身的鸿雁图案添了道金光。谢景渊抱着头坐在驼车里,断断续续说着流光仙子的计划:她要在熔炉里重铸魔剑,用时空沙篡改仙凡历史,让魔族成为三界主宰。“她总说…… 当年仙魔大战,是惊鸿帝君不肯救她。”
沈清辞的血脉簪突然亮得惊人,红宝石里映出千年前的画面:战火中的惊鸿渡,年幼的魔族公主朝着她呼救,而她正被魔军缠住,等挣脱时,公主已被仙帝封印。“原来如此。” 她轻轻抚摸着发烫的簪子,鸿光铃的金环在腕间转了个圈,“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夕阳将昆仑山谷染成金红时,那座废弃熔炉终于出现在眼前。炉膛的烟囱里飘出的蓝烟,在半空聚成海棠花的形状。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插进炉前的空地,铲头的星点与炉膛深处的某样东西产生共鸣,发出 “叮叮” 的轻响。
“是另一半玉符。” 沈清晏握紧佩刀,卷宗的最后一页写着仙文:“五使齐聚,惊鸿归位,结界可重铸”。他抬头看向天空,流云正幻化成鸿雁的形状,朝着熔炉的方向缓缓落下。
驼队的铜铃在暮色里格外清脆,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重逢倒计时。沈清辞摸了摸发间的守护兔,小家伙的耳朵沾着金粉,正指着炉膛轻轻颤动。她知道,里面不仅有等待合璧的玉符,有沉睡千年的惊鸿剑,更有段需要被改写的过往 —— 关于误解,关于救赎,关于仙凡两界真正的和平。
山谷的风卷着硫磺味掠过,沈清辞的斗篷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低头看向掌心的显灵水,映出的自己发间别着血脉簪,腕间晃着鸿光铃,三哥的工兵铲在夕阳下泛着蓝光,像枚即将点燃熔炉的火种。
熔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当驼队的影子终于触及炉前的石阶时,沈清尧的工兵铲突然在地上划出 “匠” 字,与其他四兄弟的仙印连成五芒星。星光落进炉膛的瞬间,沉寂的熔炉突然 “轰隆” 一声,吐出朵巨大的金色海棠花,在暮色里灼灼绽放。
而藏在花芯里的,正是那半块等待了千年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