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沉默的证人》，听名字是部悬疑片？你在里面演什么角色？法医还是警察？”
“哇，你怎么猜到的？是法医！”杨梓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你妈妈给你接的本子，眼光一直可以的。”林辰淡淡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是我经纪人？”杨梓彻底惊讶了。
林辰看着她惊愕的表情，突然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这笑声在安静的头等舱里显得有些突兀。
旁边一名路过的空姐闻声，投来询问的目光，见两人只是在聊天，便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打扰。
“你笑什么？”
杨梓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都充满了谜团。
他知道自己演的戏，知道自己的搭档，甚至连自己妈妈是经纪人这种圈内人才清楚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可他偏偏又对自己表现得毫不在意。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没什么。”林辰收敛了笑意，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不行，你必须说！”杨梓不依不饶，身体往前倾了倾，凑近了一些，“你刚刚绝对不是在笑我那个问题，你是在笑别的事情。”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林辰转回头，重新打量了她几眼。
眼前的女孩，褪去了荧幕上的光环，其实就是个邻家妹妹的模样，活泼，爱笑，带着点小脾气。
“我笑，是替你可惜。”他淡淡开口。
“可惜？”杨梓愣住了，随即撇了撇嘴，“你又来这套，欲擒故纵是吧？我才不上当呢。说吧，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她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林辰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现在的娱乐圈，乱吗？”
“乱啊，当然乱。”杨梓想都没想就回答。
身处其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圈子的水有多深，关系有多复杂。
“资本下场，流量为王，各种饭圈互撕，乌烟瘴气。”林辰言简意赅地总结。
杨梓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
这些词，从一个看起来像是圈外人的嘴里说出来，冲击力十足。
“你……你到底是谁啊？”她真的忍不住了。
“我说了，一个无业游民。”林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不过是看得多了，随便聊聊。”
“好，那我们就聊聊！”杨梓来了劲头，挺直了腰背，“你要是说得对，说得让我心服口服，我落地了请你吃大餐，地方随你挑！”
她就不信了，自己一个圈内人，还能被一个圈外人给说懵了。
“我拒绝。”
林辰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接把杨梓准备好的话全堵了回去。
“为什么？”杨梓不解。
“因为我说的，你未必爱听。”林辰的眼神平静无波，“而且，我不需要你请客。”
他的态度，让杨梓心里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你说！我保证爱听！我洗耳恭听！”
林辰看着她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终于松了口。
“行，那我就直说了。”
“你现在，算是个‘票房毒药’吧？”
第一句话，就充满了攻击性。
杨梓的脸颊瞬间涨红，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这是事实。
她主演的几部电影，票房和口碑，确实都扑得惨不忍睹。
网上关于她“只适合演电视剧”“没有电影脸”的嘲讽，一搜一大把。
看到她的反应，林辰继续说道：“电视剧和电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你在电视剧领域，可以说是顶级玩家，国民度高，观众缘好。因为电视剧有几十集的篇幅，足够你跟观众建立情感连接，大家看的是角色，是你这个人。”
“但电影不一样。”
“观众花钱买票，走进一个黑漆漆的屋子，就为了看你两个小时的表演。他们会用最挑剔，最苛刻的眼光去审视你。你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台词，都会被无限放大。”
“你在电视剧里那套接地气的演法，放到大银幕上，有时候就会显得……很普通，撑不起场子。”
林辰的分析，字字诛心。
没有一句脏话，却比任何谩骂都让杨梓难受。
因为他说的，全都是对的。
她自己也曾对着镜子，反复琢磨过这个问题。
“那……那为什么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去拍电影？”杨梓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甘心。
“为了‘镀金’。”林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倪霓，你知道吧？一部《金陵十三钗》，直接把她送上了神坛，成了所谓的‘高级脸’，‘电影咖’。从此以后，她走红毯，拍杂志，逼格就是比你们这些演电视剧的高一头。”
“一部成功的电影，可以塑造一个明星，而不是一个演员。这就是电影的隐形价值。”
听到这里，杨梓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这不就是她，或者说她背后的团队，正在追求的东西吗？
可林辰接下来的话，却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论赚钱的能力，她拍十部文艺片，赚的钱，可能都比不上你一部爆款电视剧带来的收益。”
“你觉得品牌方是傻子吗？他们看的是逼格，还是实打实的带货能力和国民度？”
“只要你的电视剧够火，火到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你觉得那些国际大牌会不来找你？所谓的电影圈隐形价值，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个伪命题，你完全没必要去追求。”
林辰的话，如同拨云见日，让杨梓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起来。
对啊。
自己这几年，靠着几部爆款剧，接代言接到手软，赚得盆满钵满。
而那些所谓的电影咖，除了出席活动时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的商业价值，又有几个能比得上自己？
“我……我明白了。”杨梓喃喃自语，彻底被说服了。
“你没明白。”
林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你最大的问题，是本末倒置。”
他的指节，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也敲在杨梓的心上。
“你在电视剧领域，已经打下了自己的江山，是绝对的王者。你本该做的，是继续深耕，挑选更好的剧本，打造更多深入人心的角色，稳固你的王座。”
“可你和你的团队，却偏偏要去电影圈里，用你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
“结果呢？”
“电视剧的红利没吃到多少，反而因为几部烂片，把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路人缘，败得七七八八。”
“赚着电影咖的片酬，挨着电视咖的骂，还被全网的网友吐槽演技，你说你图什么？”
林辰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杨梓坐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现状，撕开了她和团队用光鲜亮丽的成绩单包裹起来的，那份最深层的焦虑和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