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趁徐长卿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毫无防备之际,身形一闪,抬手看似轻巧、实则精准地在他颈后某处穴道一按!
徐长卿闷哼一声,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困惑与那莫名的依恋,意识便迅速模糊,软软地倒了下去。
穗安伸手扶住他倒下的身躯,让他平躺在地。她蹲下身,指尖泛起温润的碧色光华,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她没有彻底治愈他,只是将一股精纯的生命元气渡入,牢牢护住他的心脉,确保他无性命之忧,剩下的外伤与内息紊乱,则留给蜀山自己去处理。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看也没看,直接扔向一旁吓得目瞪口呆的景天。
“景天,”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听不出丝毫情绪,“这瓶药拿着。等他快死的时候,喂他吃一颗,能吊住他一口气。尽快送他回蜀山。”
说完,她转身欲走,衣袂飘飞,不带一丝留恋。
“等、等等!漂亮姐姐!仙女姐姐!”
景天手忙脚乱地接住药瓶,看着地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徐长卿,又看看即将离去、看起来神通广大的穗安,把心一横,大着胆子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您行行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景天哭丧着脸,手舞足蹈地比划,“您看我,我就是个永安当的小伙计,手无缚鸡之力!
还要背着这么重的白豆腐,这蜀山远在天边,路上妖魔鬼怪又多,万一……万一他没撑到蜀山就嗝屁了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姐姐您法力高强,嗖一下就能到蜀山,要不……您受累,直接把我们都捎过去?”
穗安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景天那张写满恳求却又带着几分小聪明的脸上。她眼神微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和蜀山有仇。”
她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送你过去?可以。是直接送你们归西,要不要?”
景天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吓得一个哆嗦,瞬间汗毛倒竖,连忙摆手后退,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玩笑!哈哈,姐姐真幽默,开个玩笑嘛!不劳您大驾,不劳您大驾!我自己送,我自己送!”
他再不敢多言,使出吃奶的力气,费力地将昏迷的徐长卿背到背上,咬紧牙关,迈开两条腿,跌跌撞撞地朝着蜀山的大致方向跑去,速度快得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穗安站在原地,看着景天背着人那滑稽又狼狈的背影,慌不择路差点被石头绊倒,却又死死护着背上的徐长卿不让他摔下去的模样,紧绷的脸上终于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对景天这人本身并无恶感,甚至有些欣赏他市井中磨砺出的生命力和偶尔闪现的义气。
但她对景天背后所代表的那股力量、那个早已写好的“剧本”,意见极大。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似乎都成了陪衬,为了成就这场“救世”的大戏,付出着各自的代价。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令她极为不悦。
但她终究无法真的放心。穗安收敛气息,身影化作一抹淡淡的虚影,悄然跟在了景天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凡人背着另一个重伤之人,想要踏上蜀山是何等的艰难困苦。
道路崎岖,荆棘密布。景天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好几次差点连同徐长卿一起滚下山坡。
他那个视若性命、宝贝得不行的魔剑,最终也因为实在太过沉重,成了一个巨大的累赘,被他咬着牙、含着泪,不得已丢弃在了半路的草丛里。
干粮很快吃光,水也喝完。
景天就背着徐长卿,摘野果充饥,捧山泉解渴。有一次,他背着徐长卿攀爬一处陡峭的山崖,脚下碎石松动,徐长卿不慎向下滑落!
“白豆腐!”景天惊骇大叫,想也没想就扑倒在地,死死抓住徐长卿的手腕!
但他力气耗尽,根本拉不住,反而被带得一起向下坠落!
危急关头,穗安正准备出手时,那柄被遗弃的魔剑竟发出一声嗡鸣,自主飞来,垫在了两人下方,减缓了坠势,救了他们一命。
一路风餐露宿,跌跌撞撞。
景天嘴上骂骂咧咧,抱怨个不停,却从未真正想过放弃背上这个“拖累”。
他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守护着承诺,用他那看似油滑却骨子里深藏的善良与韧性,硬是克服了千难万险,将徐长卿平安送回了蜀山山门!
当蜀山弟子发现他们,惊呼着接过昏迷的徐长卿时,景天直接累瘫在地,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穗安远远站在云海之外的一座山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到徐长卿被接引入蜀山,她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放下了。
她的目光投向蜀山最高处,那座巍峨耸立的锁妖塔。
塔顶之上,一个身影悄然浮现,正是须发皆白的清微道长。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与穗安遥遥相对。
穗安神色平静,对着锁妖塔的方向,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简单的礼数。既是对长者的礼貌,也是对蜀山接手徐长卿的无声告知。
礼毕,她不再停留,转身,衣袂飘飘,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融入天际的云霞之中,悄然远去,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