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末下午,赵磊都会背着书包出现在魏梦笙家楼下。男孩话不多,进门就往书桌前坐,郑星遥捧着习题册跟在后面,从最初的怯生生,到后来会追着问\"磊哥这道题是不是有两种解法\"。魏梦笙端水果进去时,总看见两个孩子头凑着头,台灯的光晕落在他们交叠的练习册上,像撒了层金粉。
\"赵姐,这太麻烦你们了。\"有次魏梦笙把洗好的草莓往赵姐手里塞,对方却推回来:\"你当我白帮啊?等星遥考上重点高中,我还等着喝谢师酒呢。\"她笑着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银发卡在日光下闪了闪,\"再说了,赵磊那闷葫芦,跟星遥待着,话都多了几句。\"
库房的工作单调却磨人。夏天盘点冷冻区,寒气能透过工服往骨头缝里钻,赵姐总会多备一副手套,塞进魏梦笙手里时还带着体温;冬天整理临期商品,纸箱边缘冻得发硬,赵姐就教她用胶带在指尖缠几圈,\"不然容易割破\"。有次魏梦笙不小心被叉车蹭到货架,一箱洗衣液砸下来,是赵姐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拽,自己胳膊上被划出道血痕。
\"赵姐!\"魏梦笙慌着找创可贴,赵姐却满不在乎地用纸巾擦了擦:\"皮外伤,没事。\"她看着魏梦笙泛红的眼眶,忽然叹了口气,\"我刚上班那会儿,也遇见过难事儿,总有人帮一把,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魏梦笙心里。她想起每次女儿生病,赵姐主动替她顶的夜班;想起自己有时莫名伤心哭到浑身发抖时,赵姐总会及时地发来的那句\"有我呢\";想起照顾林大娘住院时还差五百块,赵姐塞给她一个信封,说\"先拿着,发工资再还\"。这些细碎的暖,像库房顶上那盏总也不坏的灯管,明明灭灭间,却照亮了她最难走的那段路。
这些事儿像电影片段似的在脑子里转,转得她心口发闷。这些年要不是有赵姐随时给她做生活指导,估计她都熬不过来。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更堵。但是她不能提醒也不能明示,只想着每天都能见到的同事,万一发生什么她还在身边。
郑星遥上初二的一个傍晚,魏梦笙在库房整理单据,赵姐忽然凑过来,声音压得低:\"我翻年就五十三了。\"她指尖划过日历上圈住的日期,\"老家说这年纪是道坎,我倒不信这些。但总感觉哪哪都不顺。\"
魏梦笙的笔顿了顿,墨水在单据上渗出个小黑点。她看着赵姐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前几夜的梦——赵姐站在结着薄冰的河面上,对岸的芦苇丛里飘着团青黑色的雾,正一点点往她脚下漫,还有那个“53”数字。自己哥哥也是这个年纪撒手人寰的。看来赵姐的时间近了。
\"赵姐身子骨这么硬朗,啥坎儿都能过去。\"魏梦笙安慰道,把手里的单据叠好,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伸手摸着口袋里赵姐给的薄荷糖。去年夏天她中暑晕在库房,醒来时嘴里含着的就是这个味道,凉丝丝的,却能让人清醒。她想,哪怕只有一分可能,她也得试试——就像当初赵姐没问缘由就帮她那样,有些恩情,本就没法算得太清。
赵姐的生日在正月二十三,元宵节后一周。魏梦笙却觉得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过一天都绷紧一分。她开始偷偷收集赵姐的生辰八字,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赵姐只笑她\"神神叨叨\",直到有次赵姐家磊哥儿摸底考了好成绩那天,赵姐才高高兴兴给梦笙一张小纸条,上面写好了自己的出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