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0，青儿打卡，将“天道记录仪”扔进抽屉，伸个大懒腰。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魏梦笙打了个同款哈欠，端起泡面，手机正播放“魔都某公交神秘力量化解抢座大战”抖音热榜。
她咧嘴一乐，给视频点了个赞，留言：“建议全国推广（狗头）。”
“今晚加不加蛋？”
“加双黄的！今天不仅收了4吨大饼，还调解了8起抢座、处理了3斤语言淤泥……绩效够买十箱蛋！”
“那明天任务……”
“明天再说！等我刷完《甄嬛传》大结局……安心，检讨书已经写好了，这回用的是薅羊毛送的免费稿纸。”
——大正司·天枢阁 出品
“人间bug修补办，专治各种不服，仙凡两界薅羊毛，我们比你还懂套路。”
魏梦笙心里门儿清：每天人间修炼苦哈哈，仙界打工笑哈哈，但每次刷到抖音那些“灵异事件”视频——其实都是她深藏功与名的战绩——就觉得这仙修得值！毕竟，一边啃泡面一边替天行道，才是咱凡人修仙的终极浪漫。
睡了睡了，来日方长，也许明天会更精彩。
魏梦笙是被胃里灼烧般的饥饿感催醒的。
她挣扎着从乱糟糟的床铺上跳起好像被弹飞一般站在地上，窗外天光早已大亮，甚至透出几分迟暮的昏黄。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抓过手机——屏幕清晰显示，申时已过。
“……完了。怎么连闹钟都没听到！”
她彻底错过了每日卯时雷打不动的修炼课。
泡面的咸香还残留在唇齿间，此刻却变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苦涩（糟糕，昨晚忘刷牙了，[抓狂]）。她记起《修真界入门须知》里血红加粗的警告：无故缺勤，天道惩之。具体惩罚因人而异，全凭天道老爷心情。她这位靠着“仙界打工系统”勉强挤进“大正司”的凡人，头一遭误课，不知会换来怎样一道天雷，或是直接扣光她本就微薄的功德点？
恐慌之余，另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云微真人！
那位“大正司秘藏阁”的主事——云微真人曾点拨她修行的前辈，上次离去前曾特意叮嘱：“下次修炼，记得带你母亲留给你的那本修炼笔记。”
当时她困得迷迷糊糊，只含糊应了声，此刻却字字清晰，如擂鼓般敲在心上。
她连滚带爬地扑向床头，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几乎要与她相依为命的旧笔记本。
笔记本的软皮封面早已磨损得看不清原色，边角被无数个夜晚反复摩挲，彻底卷边发毛，内页泛黄脆硬，散发着一股旧纸张和淡淡墨香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母亲留下的少数遗物之一。
她心脏怦怦狂跳，双手因一种莫名的期待与恐惧而微微颤抖。她以前只当这是母亲的修炼心得，反复研读，自以为烂熟于心。如今看来，是否自己遗漏了什么？云微真人那样的人物，绝不会无的放矢。
她不再满足于逐页阅读，而是捏住书脊，近乎粗暴地来回抖动、翻甩，试图甩出某些夹层或隐藏的机关。纸页哗啦啦作响，几片干枯的花瓣标本簌簌落下。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封底内侧摸到了一处极细微的、不同于纸张的触感——一点凸起，仿佛粘了什么极薄的东西。
她凑到窗前仔细察看，那竟是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青色绢丝，被巧妙贴合在封皮内侧的褶皱里，颜色与皮质几乎融为一体。绢丝上，用比发丝还细的墨线勾勒着几段极其隐晦的脉络法门，还有一小行她从未见过的、母亲的字迹：“笙儿，灵犀一点，非灵力可触，需以心血引之。”
秘密！母亲果然留下了秘密！这需要以自身心血才能引动的法门，究竟是什么？
强烈的震撼让她跌坐回床上，更多的疑问如潮水般涌上。
她初次被那所谓的“仙界打工系统”绑定，意识被强行拉入那个云雾缭绕、威压重重的“大正司”考核处的场景，至今仍觉荒谬。一个毫无根基的凡人，为何会被仙界机构选中？
母亲，传说中的青鸟信使，侍奉西王母座下，往来于瑶池仙境。若论修行之地，自己难道不该在瑶池？为何会被扔到这“大正司”做个最底层的“实习生”？
是因为母亲吗？是母亲用某种方式为自己争取了这个机会？云微真人那清冷的目光，是否曾掠过母亲的身影？她魏梦笙能站在这里，莫非竟是……走了后门？
她猛地转身，从抽屉最深处翻出两件几乎要被遗忘的物件。
一枚是青鸟形状的玉牌，质地普通，是她年少时用攒了许久的压岁钱在古玩市场淘来的古玉，只因喜欢那玉石内部类似青鸟纹路的形态。母亲经常头疼她特意送给母亲，她记得当时母亲只是笑了笑，后来亲手拿起刻刀，在背面细细雕琢了一番，让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鸟留在玉牌表面。
另一件，则是一块素雅的青丝帕，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一幅昆仑云海图，一只未完成的青鸟尾羽才刚刚绣了一半——这是母亲的遗物，也是她的护身符，危急时刻曾两次自动激发，化为青光护罩救她于危难。
她将玉牌、丝帕和那本刚刚发现秘密的笔记本放在一起。然后用那方珍贵的青鸟昆仑图青丝帕，将这三样东西仔细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明日卯时，无论云微真人是否会如常出现在那独特的修炼空间，她都必须去。她要把这些谜团，这些母亲留下的碎片，全部带过去。
至于那天道惩罚……
魏梦笙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凡尘的霓虹。比起她自幼失恃、孤身一人在人间挣扎求存所经历的种种，一道天雷，或是功德尽毁，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天道至公，错了便该受罚。她接受了。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她要弄清楚这一切。母亲、青鸟、大正司、云微真人……还有，她究竟是谁。
包裹在青丝帕中的旧物，仿佛带着母亲的温度，熨帖着一颗惶惑而坚定起来的心。
魏梦笙每日皆有两次雷打不动的强行修炼。当晚戌时，她刚刚于床边摆好修炼姿势，气沉丹田，尚未运转周天，腰间那枚云天涯所赐的传音玲便骤然震响——
清越铃音力道强悍，震得她神魂一颤，硬生生将她从入定边缘拽回。
“速回天枢阁。”
青儿匆匆赶回，脚尚未沾地立稳，第二道传音便追身而至：“青儿，你昨夜偷偷加班之事发了。今日我替你受了罚，打扫神兽住所。你的份……自己去月老殿领，缠红线一万米。”
云天涯本人正苦笑着从天枢阁内低头墩步而出，看见她，只无奈一摇头，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儿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只想到误了修炼会遭天罚，却全然忘了自己如今暂居仙域，仍算一介凡人，更忘了凡间那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
呵呵，果然天眼无处不在。行事终究得凭良心，但凡生出一丝心念不正，骗得过旁人，甚至骗得过自己的心，也绝躲不过那“抬头三尺”悬着的天道大爷。
她正四下环顾，一名身着粉色仙衣的小仙娥已在门外静候多时，声音轻柔：“青儿仙官，我叫小百合，请随我来吧。”
青儿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一身不便活动的银甲，心念刚起，意随心动，周身银甲瞬间隐去，只留下一身利落青衣。她闭眼掐诀，一抹流光闪过衣面，化作振翅青鸟翱翔昆仑云海的缥缈图纹。
“这样好看多了。”她松了口气，对小百合歉意点头，“有劳带路。”
——————
月老殿与天枢阁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甫一踏入，便被阵阵甜香暖雾包裹，入眼尽是灼灼盛开的桃花林，枝头系满密密麻麻的红线，随风轻曳。数名仙娥穿梭其间，笑语盈盈，手脚麻利地分拣、缠绕着手中红线，时不时传来清脆的交谈声。
“哎呀，这一对儿的线怎么又打结了？真是冤家！”
“快些快些，下界又有一桩祈愿，急着要送呢！”
“月老爷爷，您看看这缕缘线够不够长？”
被称作月老的是一位红光满面、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悠闲地躺在一株巨大桃树下摇着蒲扇，见小百合引着青儿进来，便笑呵呵地一指旁边一张堆满红线的白玉桌：“来了？喏，你的位子。一万米，缠不完可不能走哦。”
青儿望着那如山般堆积、细如发丝却隐隐流动光华的红线，顿觉头皮发麻。她依言坐下，捻起一缕，学着旁边仙娥的样子开始缠绕，却笨手笨脚，屡屡打结。
一位 nearby 的仙娥看她窘态，噗嗤一笑：“新来的？莫急，心静线自顺。你这般毛躁，可是在想着别处的修炼？”
青儿一愣，赧然道：“确实耽误了今夜戌时的修炼课业，心中焦急……”
那仙娥闻言，与同伴相视一笑，声音如清泉击石：“修炼？小仙官，你以为修炼只有打坐练气一途吗？你看我们这月老殿，日日缠绕的可是世间最难解的‘缘’与‘念’。指尖流转的是线，磨砺的却是心性。心不静，气如何凝？神不专，法如何成？若能心无旁骛将这万米红线缠得圆满平整，其效未必就比你在静室枯坐一个时辰差呢！”
另一仙娥也插嘴道：“是极是极！万物皆道，万般皆可修。缠线是修耐心，系缘是修慈悲，便是听这些痴男怨女的故事，也是在修一颗玲珑心呢！”
月老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补充：“小丫头，大道三千，可不只你练气锻体那一条路。有时候啊，‘耽误’反而成了‘助力’，就看你能否悟得透了。”
青儿怔怔听着，再看手中红线时，目光已截然不同。是啊，万物皆可修行，何必执着于形式？这繁琐重复、需极致静心凝神方能做好的工作，不正是修炼耐心与精准操控力的绝佳方式吗？
念及于此，她心中焦躁尽去，沉心静气，指尖捻动渐趋平稳流畅，神识附着于丝丝缕缕的红线之上，在重复中寻觅专注与平静，于细微处运转起心法。周围的热闹渐渐成了背景音，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指尖的红线与体内随之缓缓流淌、愈发圆融的气息。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沉静的侧颜。两个时辰飞逝而过，万米红线终于在指尖圆满缠就。
戌时早已过，亥时亦将尽。 青儿只觉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体内灵气盎然，竟比往日强行修炼后更为充盈圆润。她起身向月老及诸位仙娥施礼道谢，脚步轻快地朝殿外走去。
或许是一时沉醉于体内气息流转的玄妙感，甫踏出月老殿门槛，她竟一脚踩空，蓦地跌落——
预期的疼痛并未传来，而是身子一歪，赤足落在了冰凉微尘的地面上。
她猛地睁眼，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月老殿、桃花林？自己正以打坐的姿势跌坐在静室的床边，赤着双足，仿佛方才一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
然而体内那股平和充盈的灵力和脑海中清晰的感悟却告诉她，那万米红线、两个时辰的“惩罚”，真实不虚。
她心平气和地站起身，倒了杯清水一饮而尽。随后关灯平卧，安然躺下。
一切只待明日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