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外的官道上,两支衣衫褴褛的队伍正在雪地里对峙。
“这口盐井是我们王家村祖辈传下来的!”
“放屁!地契上明明划在我们李家庄界内!”
双方举着锄头、柴刀,在寒风中怒目相视。几个老人跪在雪地里,对着官道方向磕头:“求青天大老爷明断啊——”
不远处,一队曹军骑兵冷眼旁观。领头的校尉啐了一口:“为口破井争了三个月,真是群刁民。”
这正是司马懿《限民策》推行后的真实写照。在司空府精心设计的政策下,整个曹魏境内正在上演一场巨大的“稀缺陷阱”。
程昱正在向曹操汇报新政成效:
“丞相,按仲达之策,三件事已见成效:
一、将各地盐井、铁矿收归官营,民间敢私煮私采者斩;
二、加征‘丁口钱’,贫户生子逾二即课以重税;
三、削减地方官学,严控仕进之途。”
司马懿在一旁补充,语气冷静得可怕:
“人性本私。当一口锅只够十人吃饭,却有一百人饥饿时,他们只会互相争夺,而不会去想这口锅为何如此之小。”
在徐州,两个曾经换帖的兄弟为了三亩薄田对簿公堂。堂上,县令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着状纸上兄弟互揭的丑事。
“大人,他爹当年逃荒时,我家还借过他三斗粟米!”
“放屁!那三斗是霉米,我娘吃了上吐下泻!”
县令终于放下茶盏,轻描淡写地判决:“既然争执不下,田产充公。”
在邺城西市,官府放出三十个徭役名额。天还没亮,上千人就在衙门口挤作一团。有人被踩断了肋骨,有人为抢位置打破了头。最后中选的人,还要将三成工钱孝敬给吏员。
最残酷的是在兖州。一对佃农夫妻刚生下第三个孩子,里正就带着税吏上门:
“按《限民策》,超生一丁,罚粮五石。交不出?那就拿女儿抵债!”
曹操微服私访时,看见两个村庄为水源械斗,死伤数人。回府后,他问司马懿:“如此相残,是否太过?”
司马懿从容应答:
“丞相可曾见过猪圈?投食不足时,猪群自会撕咬。聪明的牧人从不会费力去分开它们,反而会减少投食。”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
“让它们在泥潭里争夺,就不会有人撞破围栏了。”
程昱也笑道:“正是。现在流民只想抢邻村的井,寒门只想夺别人的举荐名额,谁还有空想什么‘均平’?”
与此同时,北疆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水利大会战”。数以万计的社员在冰天雪地里开挖沟渠,红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加油干啊!开春这几万亩地就都能浇上水了!”
“咱们多挖一尺,后代就多一碗饭吃!”
休息时,来自不同公社的社员围坐在火堆旁分享干粮。一个老农感慨:
“在曹操那边,为口水井都能打出人命。在咱们这,几十个村合力修大渠!”
另一个青年笑道:“那是因为在咱们这,修渠是为自己干活。在那边,争来争去,最后好处都进了老爷们的口袋。”
夜色中,陈烬站在新修的水渠旁,对身边的干部们说:
“看明白了吗?曹操、司马懿之流,故意把世界变成一个泥潭,让所有人在里面打滚。”
“而我们要做的,是排干泥潭,让每个人都站在坚实的土地上。”
远处,新开辟的万顷良田在月光下延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另一个可能。
稀缺的牢笼,正在北疆的火把下一寸寸被打破。
许昌城西的贡院外,人潮从三更起就堵死了巷道。数千名书生提着考篮,在寒风中踩着脚,呵出的白气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连成一片。
这是曹魏“取吏科”开考的日子。三年一次,放出八十个县衙书吏的名额,却引来了九千多人应试。
这场全民狂热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在司空府内悠然对弈。
“妙啊,”曹操落下一子,“仲达这一招‘开科取吏’,让多少寒门才俊趋之若鹜。”
司马懿执白棋的手稳稳停在半空:
“丞相,人的欲求分两种。一是活命,二是出头。陈烬用‘均平’解决前者,我们就用‘出头’满足后者。”
他轻轻落子:
“给他们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渺茫得像夜空中的星子。为了够到这颗星子,他们就会忘记脚下的泥泞。”
程昱在旁补充:
“最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觉得——没能出头,不是制度不公,而是自己不够努力,或者别人太过奸诈。”
贡院门口,一个老书生被挤倒在地,考篮里的干粮滚了一地。他匍匐着去捡,手却被无数只脚踩过。
“我的饼!我的饼啊!”老书生哭喊着,却无人理会。
旁边两个年轻人正在互相讥讽:
“张兄何必来此?不是说要去北疆求个‘公道’吗?”
“李兄说笑了。北疆那种地方,哪有功名前程?”
考场内更是光怪陆离。有人把经文抄在衣襟里,有人将答案写在指甲上。巡考官故意走得缓慢,等着考生悄悄塞来银钱。
最讽刺的是在颍川。一对堂兄弟同时应试,考前夜母亲哭着求他们:
“你们爹死得早,能不能有一个让让……”
兄弟俩相视冷笑。第二天,他们在考场上互相举报对方作弊。
三个月后,榜文张贴。
中选者欣喜若狂。一个新晋书吏跪在衙门口磕头:
“皇恩浩荡!学生定当鞠躬尽瘁!”
他的老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咱家终于出了个官身!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落选者则各有各的恨。有人悬梁自尽,有人放火烧了中选者的宅子,更多的人在酒馆里骂:
“定然是那姓王的贿赂了考官!”
“李家的儿子连《论语》都背不全,凭什么中选?”
没有人去想,为什么八十个名额要让九千人争抢。
没有人去问,为什么书吏的俸禄要比种田多三倍。
更没有人敢说,这一切本就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与此同时,北疆正在举行“公共服务人员”选拔。
没有贡院,没有考场,就在打谷场上摆了几张桌子。来自各公社的候选人轮流上台,讲述自己为什么要参选。
一个中年妇女搓着粗糙的手说:
“我当了十年接生婆,就想进卫生所多学点本事,让咱们公社的娃娃都能平安落地。”
一个老石匠说得更朴实:
“我会修渠垒坝,要是选上水利委员,保证把咱公社的水渠都修得结结实实。”
台下坐着的都是社员,他们交头接耳:
“赵婶接生确实厉害,我儿媳妇难产就是她救的。”
“钱石匠的手艺没得说,就是脾气倔了点。”
最后投票时,有人高声问:
“当选了有啥好处?”
主持选举的干部笑道:
“好处?比别人多干活,少拿工分。谁要是不想干,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哄笑声中,当选的人挠着头说:
“这下可好,往后偷懒都不成了。”
夜色中,陈烬对徐文说:
“看明白了吗?曹操给的是‘特权’,我们要的是‘服务’。”
“当他们用一个小吏的职位让万人相争时,我们让每个劳动者都成为社会的主人。”
远处,新当选的委员们已经点起火把,连夜开始讨论明年的水利计划。那跳动的火光,仿佛在燃烧着一个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