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监护单元外,众人屏息凝神,透过观察窗紧紧盯着内部。
卡米拉博士躺在医疗床上,身体不再僵硬,而是微微蜷缩,眉头紧锁,仿佛正陷入一场极其痛苦的噩梦。旁边的脑波监测仪上,原本平缓的曲线正剧烈地起伏波动,峰值不断冲高,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她的意识正在剧烈活动!但非常混乱,充满了恐惧和抗拒!”苏婉清盯着数据,语速飞快,“强行唤醒可能会导致精神崩溃!”
“芽”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悄悄走了过来。她看着里面痛苦的卡米拉博士,小脸上露出感同身受的难过,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裂纹的晶石。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芽”手中的“心光晶石”再次散发出温和而坚定的光芒。这一次,光芒并非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纤细的光束,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探出,无视了物理阻隔,轻轻没入卡米拉博士的眉心。
奇迹发生了。
卡米拉博士剧烈波动的脑电波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虽然依旧活跃,却逐渐脱离了那种濒临破碎的混乱,开始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仿佛在艰难回忆或思考的模式。
她的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单词,而是断断续续的、却连贯了许多的句子:
“……不能看……不能听……它们是……回声……过去的罪孽……未来的阴影……” “……帷幕之后……非生非死……永恒的饥渴……” “……‘观察者’……不止我们……还有……‘收集者’……” “……钥匙……不仅仅是钥匙……也是……饵料……”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骤然睁开!
但那双眼眸中没有任何苏醒的清明,只有无边的恐惧和一种几乎要裂眶而出的惊骇!她猛地坐起身,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不要打开门!!!”
尖叫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再次向后倒去,陷入昏迷。脑波监测仪上的曲线迅速回落,变得比之前更加平稳,却也更加……沉寂,仿佛刚才的激烈苏醒只是一场短暂的回光返照。
监护室内外,一片死寂。
卡米拉博士醒来了,但她带来的并非答案,而是更浓郁、更令人窒息的迷雾和恐惧!
“回声”?“过去的罪孽”?“永恒的饥渴”? “观察者”和“收集者”?这又是什么? “钥匙也是饵料”?这难道是一个陷阱?! 最后那句“不要打开门”,更是如同最严厉的警告,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
艾斯特拉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喃喃道:“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秦雪眼神锐利:“无论是什么,都极度危险。她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李静雅眉头紧锁:“‘收集者’?这听起来不像善茬。我们的‘帷幕号’火力配置更多是针对点防御和快速脱离,而不是正面交战。”
陈筱雨快速记录着所有呓语:“需要重新评估风险等级。如果‘钥匙’本身是诱饵,那我们主动靠近‘帷幕最薄之处’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
压力陡增。卡米拉博士用最激烈的方式,再次强调了前方的凶险。
林洛的投影核心光芒稳定,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风险已然明确,但路径无法更改。”
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驱散着空气中弥漫的恐慌:“‘帷幕变薄’是一个宇宙尺度的周期性事件,不会因我们的意愿而改变。无论我们是否前往, ‘门’都会在那一天变得比以往更薄。如果我们不去,就无法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做出任何应对。被动等待未知降临,同样是巨大的风险。”
“卡米拉博士的警告,恰恰说明我们必须去!我们必须亲眼去看,去了解那‘真实的阴影’到底是什么!只有了解了敌人,才能找到对抗或者共存的方法。”
“计划不变。”林洛最终决定,“‘帷幕号’按原计划出发。但任务优先级修正:绝对谨慎,以远程观测和信息收集为第一要务,非必要绝不接触,非万不得已绝不使用‘钥匙’。”
他的决断让众人找到了主心骨。是的,恐惧无法解决问题,唯有面对。
出发前的最后几天,气氛更加凝重。每个人都在反复检查装备,进行心理建设。
出发的时刻终于到来。
“帷幕号”静静悬浮在机库中央流线型的舰身反射着冷冽的光芒。远征队员逐一登舰,与留守的战友无声告别。
林洛的投影核心被小心地转移至“帷幕号”的主控室。艾斯特拉带着所有守望者遗物登舰,神色肃穆。“芽”紧紧跟在她身边,小手死死攥着艾斯特拉的衣角。
秦雪和李静雅最后登舰,关闭了舱门。
“所有系统检查完毕!” “航线已锁定!” “基地,这里是‘帷幕号’,请求出发许可。”
苏婉清的声音从基地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许可同意. 愿星辰指引你们,平安归来。”
“帷幕号”的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缓缓滑出机库,驶入漆黑的太空。
它调整方向,对准了那片隐藏在繁星之后、空间结构正在悄然变薄的异常区域。
引擎功率骤然提升,飞船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已知与未知的边界。
身后,是逐渐远去的、微小的K-23基地,如同风暴中摇曳的烛火。
前方,是弥漫的宇宙低语,和一道即将变得透明的……古老帷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