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不仅好热闹,更好奇。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而那据说只在生死关头才展现的“凤舞九天”身法,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引得无数人遐想。如今有这等亲眼目睹的良机,谁肯错过?
这巨大的需求,立刻催生了精明的“生意”。
泰山脚下,不知何时,悄然兴起了一门新的行当——兜售“观战票”。
起初,只是几个当地的地痞混混,仗着熟悉地形,在山腰几处视野尚可的位置划下地盘,向来往的江湖客收取几钱银子的“落脚费”。没想到生意出奇的好,这立刻点燃了更多人的“商业头脑”。
很快,更有组织、更有规模的“观战服务”出现了。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观云台’绝佳观战位,仅剩最后三席!位置宽敞,视野开阔,正对玉皇顶,保证剑气纵横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附带茶水瓜果,童叟无欺!”一个穿着绸衫、看似账房先生的人,在山道入口处支了个摊子,大声吆喝。他身旁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价码,按位置前后、舒适程度,从十两到一百两银子不等,价格惊人,却仍有人趋之若鹜。
更有甚者,一些轻功卓绝之辈,比如“峨眉飞燕”、“黄河水鬼”之流,竟做起了“带人上山”的买卖。他们声称知道隐秘小径,可以绕过拥挤的主道,将人直接送到靠近峰顶、寻常人难以抵达的险峻之处,当然,收费也极为可观。
“摘星阁”包场,五百两!“听雨轩”雅座,三百两!“揽月峰”站票,五十两一位!各种名目繁多的观战区域被划分出来,明码标价,俨然将泰山之巅当成了一座巨大的戏院。
司空摘星看着这热闹景象,眼睛都直了,捶胸顿足道:“亏了亏了!早知道这生意这么火爆,我就该抢先占下最好的位置,转手一卖,够我喝一年花酒了!”
花满楼虽看不见,却能听到那喧嚣的叫卖和讨价还价声,不禁莞尔:“人心之巧,莫过于此。只是将一场生死决斗当作戏文来看,未免……”他轻轻摇头,未尽之语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
陆小凤本人听说后,更是哭笑不得。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对前来汇报“市场行情”的司空摘星叹道:“我陆小凤打架,他们倒赚得盆满钵满。这世道,真是……唉,早知道该找他们抽成。”
玩笑归玩笑,这观战票的盛行,无疑给这场决斗增添了更多的纷扰和不可预测性。玉皇顶就那么大,蜂拥而至的观战者,难免会挤占空间,甚至可能影响到决斗双方的发挥。更别提其中是否混有别有用心之徒,想趁乱做点文章。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叶孤鸿耳中。他依旧在那处临崖的巨石上打坐,对山下的喧嚣充耳不闻,仿佛那些兜售他“演出”门票的闹剧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在他偶尔睁开的眼眸中,那冰冷的剑意似乎更盛了些,或许,是对这污浊尘世的又一层厌弃。
西门吹雪抵达泰山脚下时,面对这如同集市般的场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有理会任何兜售,甚至没有走常规的山道。夜幕降临时,他如同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山林,自行寻了一处远离人群、孤高绝险的松枝落脚。那里,足以俯瞰整个玉皇顶,却又超然物外。
月圆之夜,终于来临。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敛入西山,巨大的玉盘般的明月从东天缓缓升起,清辉洒满群山。泰山脚下,人声鼎沸,持有“观战票”的豪客们开始在各路“向导”的引领下,沿着指定路线登山。没有票的,也想尽办法往上挤,山道上摩肩接踵,呼喝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玉皇顶周围,那些被标记出来的“观战席”果然已经或坐或站,挤满了人。他们带着兴奋、紧张、期待的目光,望向平台中央那片空地,以及空地上那个孤寂的玄色身影——叶孤鸿。
他已起身,按剑而立,仰望着越来越亮的月亮,周身的气息与月华似乎融为一体,冰冷而纯粹。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另一个主角的到来。
山风渐急,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圆月渐渐升高,清光如练。
就在月亮即将升到中天,月光最盛的那一刻,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玉皇顶的入口处。
他脸上带着那抹熟悉的、似乎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笑容,标志性的红披风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两撇胡子修得整整齐齐。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