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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火把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捅进柴房,将每一寸腐朽的黑暗和云知微蜷缩的狼狈身影都灼烧得无所遁形。粗嘎的吼叫、沉重的砸门声、铠甲兵刃的铿锵碰撞,汇成一股冰冷的铁流,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喘息空间。

“开门!逆犯云知微!奉三殿下钧旨提审!再不开门,格杀勿论!”

狱卒的咆哮带着血腥的唾沫星子,仿佛穿透了门板。柴房那扇沉重的木门在狂暴的拉扯和撞击下痛苦地呻吟,每一次震动都如同重锤砸在云知微紧贴门板的后背上,震得她五脏移位,喉头腥甜。锁链哗啦作响,死亡的寒气扑面而来。

哥哥的“骨灰归海”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脑海,门板角落那片沾着诡异暗金丝线的碎布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神经。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将右手紧攥着的两片裂开的薄玉和那半截冰冷的断簪,用尽全身力气塞进囚衣最贴近心口的内衬暗袋里!冰凉的玉片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皮肉,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和沉甸甸的绝望。左手则下意识地、飞快地抹了一把脸颊——试图擦去那几滴来自西北杀手的、黏腻冰冷的血迹,以及眼角不受控制涌出的、滚烫的泪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栓断裂的声音如同骨骼粉碎!沉重的木门被数股蛮力猛地从外面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来自门外那具尚未清理的尸体)、火把燃烧的烟尘气、以及狱卒身上浓重的汗臭和铁锈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柴房!

强烈的气流和刺目的光线让云知微眼前一黑,身体被门板撞开的巨力狠狠掀飞出去!她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和霉烂稻草的地面上,后背和手肘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随即被呛入口鼻的烟尘激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拿下!” 一个狱卒头目模样的壮汉,满脸横肉,眼神凶戾,率先踏着门板冲了进来,靴子毫不留情地踩过地上散乱的稻草,甚至碾过云知微因疼痛而蜷缩的手指!

“呃!” 钻心的疼痛让她猛地一抽,身体蜷缩得更紧。

冰冷的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粗暴地套上她的脖颈和手腕,粗糙的铁环瞬间磨破了本就脆弱的皮肤。几个如狼似虎的狱卒不由分说,将她像拖拽破麻袋一样,硬生生从冰冷的地面上拖了起来!动作粗暴,毫不怜惜,仿佛她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火辣辣的疼。脖颈被铁链勒紧,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走!” 狱卒头目恶狠狠地推搡着她,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几乎再次摔倒。

她被粗暴地推出了充斥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柴房。门外,火把通明,将狭窄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也清晰地映照出门槛外不远处,那具仰面倒地的尸体——正是那个沾着西北赭红泥土的杀手!一支造型奇特、闪烁着幽冷金属寒光的短小弩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咽喉!箭尾的翎羽还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浓稠发黑的血浆从他身下汩汩涌出,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成一条粘腻的小溪,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那双曾经凶戾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瞪着灰暗的夜空,残留着凝固的惊愕和不甘。

云知微的目光被那恐怖的景象死死攫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狱卒粗暴的拖拽让她被迫移开视线,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和那支致命的弩箭,如同梦魇般烙印在脑海里。更让她心胆俱寒的是,尸体旁边,站着几个身着三皇子府亲卫服饰、腰挎长刀、神情冷漠的人!他们如同冰冷的石像,对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目光却如同淬毒的钩子,牢牢锁定在被拖拽出来的云知微身上!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等待猎物的耐心。

三皇子的人!他们一直在外面?!那刚才杀死这个杀手的人……他们没看见?还是……根本就是一伙的?!那个从容收走凶器、无声离去的脚步声……又是谁?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她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前行。沉重的脚镣拖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过那具尸体时,她甚至能闻到那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血腥味,靴底似乎踩到了粘腻的血泊边缘,带来一阵滑腻的恶心感。三皇子府亲卫那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她的脊背上。

从阴暗的囚牢到灯火通明、肃杀森严的公堂,仿佛穿过了一道幽冥的界限。巨大的“肃静”“回避”牌分列两旁,如同沉默的巨兽。堂上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在烛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两排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的衙役如同泥塑木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而正中央,主审官的位置空悬,显然在等待更高位者的降临。

云知微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砖上。铁链撞击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膝盖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她被迫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眼前一小片被火把映亮的、光可鉴人的地砖,倒映着她自己模糊而狼狈的影子和上方摇曳晃动的火光。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整个公堂。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响,如同心跳的倒计时。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仿佛会惊动什么可怕的东西。时间在冰冷的威压下缓慢地爬行,每一息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怀中的玉片紧贴着心口,冰冷刺骨,那“灰归海”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哥哥……那玉片里藏着的,真的是……你的……骨灰消息吗?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死寂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时,公堂侧后方的屏风处,传来一阵轻微而沉稳的脚步声。

来了!

云知微的心脏骤然缩紧,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隙里。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踏过光滑的地面,最终停在主审官案桌之后。一股淡淡的、极其名贵的龙涎香混合着某种清冽药草的气息,随着他的落座,缓缓在肃杀的公堂中弥漫开来。这气息,云知微刻骨铭心——三皇子萧彻!

她没有抬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有实质的重量,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味,落在她低垂的头顶上。那目光冰冷而黏腻,让她后背的汗毛瞬间倒竖。

“逆犯云知微。” 一个清冷、平稳、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公堂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抬起头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心上。云知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火光跳跃,映亮了主审官案桌后的身影。萧彻穿着一身玄色金线绣四爪蟒袍,玉冠束发,面容俊美无俦,眉宇间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寒霜。他并未看云知微,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案上一柄象牙柄的小刀,刀锋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又似乎穿透了她卑微的躯壳,直刺她灵魂深处最恐惧的秘密。

“今夜柴房之外,横尸一人。” 萧彻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身中弩箭,一击毙命。凶器……颇为精巧。” 他指尖的刀锋轻轻划过空气,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锐风。“据报,事发之时,你就在柴房之内,且……曾有激烈搏斗之迹?”

他的目光终于缓缓移下,落在了云知微脸上。那眼神如同深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说说看,你看见了什么?或者说……” 他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云知微耳中,“……你手里,拿到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她怀中紧贴的玉片!他知道了!他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云知微的脸色在火光下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怀中的玉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她不能承认!绝不能!那是哥哥用命换来的!哪怕……哪怕那里面是……

“看来,是要本王帮你回忆一下?” 萧彻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骤临。他手中的象牙柄小刀“啪”地一声,轻轻拍在乌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公堂里如同惊雷!

“殿下明鉴!” 旁边侍立的一个刑名师爷模样的干瘦男人立刻躬身,尖利的声音带着谄媚和阴狠,“逆犯云知微,负隅顽抗,藐视公堂!按律,当施以拶指之刑,以儆效尤!”

拶指!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上云知微的神经!手指的旧创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传来钻心的幻痛!她猛地抬头看向萧彻,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萧彻的目光淡淡扫过她惨白的脸,如同欣赏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却冷酷至极:“准。”

“喏!” 师爷脸上露出残忍的兴奋,尖声喝道:“上刑具!”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应声而出,手中捧着那副令人生畏的拶指刑具——几根光滑坚韧的硬木棍,中间穿着坚韧的麻绳。他们面无表情地走到云知微面前,粗暴地抓住她纤细的、布满旧伤痕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十根手指,一根根塞进了冰冷的木棍之间!

粗糙的木棍边缘摩擦着指节脆弱的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麻绳的绳头被紧紧攥在了衙役手中,只待一声令下,便会狠狠收紧!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云知微的喉咙!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刑具,看着萧彻那冰冷玩味的眼神,看着师爷脸上残忍的期待……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拶指的剧痛她能想象,那足以让铁打的汉子也哀嚎求饶!一旦十指尽碎,她不仅再也拿不起任何东西,更会成为彻底的废人!怀中的玉片……哥哥的秘密……都将……

“不……不要……” 一个破碎的、带着哭腔的音节,终于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轻得像濒死的呻吟。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她不能哭!不能在这个魔鬼面前示弱!

“哦?” 萧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仿佛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烛火在他俊美而阴鸷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毒蛇吐信:“那你告诉本王,柴房里,你藏了什么?那个死人,又给了你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住云知微囚衣心口的位置!那里,正藏着那两片要命的薄玉!

云知微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她感到怀中的玉片和断簪仿佛要燃烧起来,灼烧着她的皮肉和灵魂。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彻底压断。一边是十指尽碎的酷刑和彻底的废人结局,一边是交出哥哥用生命传递的、那冰冷绝望的“骨灰归海”……

时间仿佛凝固。公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就在那两名衙役手中的麻绳即将收紧的瞬间——

“殿下!”

一个清朗、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喘息的声音,骤然从公堂入口处传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萧彻那冰冷审视的目光,都循声猛地转向门口。

火光摇曳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快步走入。他穿着深青色锦缎官袍,腰间玉带,面容在跳跃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熟悉的轮廓、沉稳的步伐,瞬间让云知微如遭雷击!

沈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砚步履匆匆,似乎刚从外面赶来,额角甚至带着一丝薄汗。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公堂中央,对着主位上的萧彻,干脆利落地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臣沈砚,参见三殿下。” 声音清朗,在寂静的公堂里格外清晰。

萧彻眼中的玩味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身体微微后靠,重新倚在宽大的椅背上,指尖在象牙刀柄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头发紧的轻响。“沈侍郎?”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深夜至此,所为何事?莫非……也是为此案而来?”

沈砚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萧彻,语气沉稳:“回殿下,臣奉旨协理云府案后续清点事宜,今夜核对盐铁司旧档时,发现一处重大疑点,事涉柴房外横死之人身份及其可能携带之物,恐与案情有重大关联,不敢耽搁,特来禀报殿下!”

“重大疑点?” 萧彻敲击刀柄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地上跪着的云知微,又落回沈砚脸上,带着探究,“说来听听。”

沈砚的目光这才似乎不经意地掠过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手指已被套入拶具的云知微。那一眼极快,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其中的情绪,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转向萧彻,声音清晰而笃定:“经查,柴房外死者并非普通江湖匪类,其靴上沾染的赭红泥斑,经辨认,乃是西北流放苦役营‘黑石峡’矿坑深处特有的铁锈矿砂!此人,极可能是从流放地潜逃的亡命重犯,或是……受雇于某些势力,专程为传递某物而来!”

“黑石峡?” 萧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敲击刀柄的动作彻底停停止。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的玩味被一丝凝重取代,“你是说……云家长子,云知恒流放之地?”

“正是!” 沈砚斩钉截铁,目光炯炯,“臣推断,此人极可能携带了云知恒自流放地传出的密信或证物!此物,或可为云府案提供关键线索!甚至……可能颠覆现有证据链!”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物至关重要,必须立刻追查!绝不能让线索在此中断!”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沈砚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重石,激起了无形的巨浪。衙役们面面相觑,师爷脸上的残忍凝固。萧彻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住沈砚,似乎在衡量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分量。

云知微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僵硬如同冰雕。沈砚的话……他是在……帮她?他提到了哥哥!提到了流放地!提到了密信!他……他竟然在引导萧彻去追查那枚玉片?他难道不知道那玉片上刻着什么吗?还是……他另有所图?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疑云瞬间淹没了她。

“颠覆证据链?” 萧彻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他的目光终于从沈砚身上移开,再次落回云知微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肉,直视她怀中隐藏的秘密。“如此说来……云知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柴房之内,那人临死之前,究竟给了你何物?!速速交出来!”

最后的通牒!所有的目光,包括沈砚那看似平静无波、却暗藏漩涡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云知微身上!如同无数道灼热的探照灯,要将她连同怀中那冰冷的秘密一起焚毁!

交?还是不交?

交出“骨灰归海”,等于亲手埋葬哥哥最后的希望和可能存在的秘密,也等于将自己彻底推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不交?拶指的剧痛近在咫尺,十指尽碎,生不如死!

怀中的玉片紧贴着心口,冰冷刺骨,那裂开的缝隙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挣扎。哥哥刻下的“灰归海”三个字,如同三道带血的诅咒。而沈砚那看似援手、实则将她推至悬崖边缘的话语,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在萧彻冰冷如刀、沈砚深不可测、衙役虎视眈眈的目光交织下,在拶指刑具冰冷的触感和怀中玉片绝望的重量双重压迫下,云知微残存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她颤抖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就在那两名衙役手中的麻绳即将猛地收紧的千钧一发之际——

她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无声地滑落肮脏冰冷的脸颊。

然后,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如同耗尽毕生力气般,将那只没有被拶具束缚的左手,颤抖着、艰难地伸向了自己囚衣的心口位置。指尖摸索着,探入内衬,触碰到那两片冰冷、裂开的薄玉……和那半截带着尖锐断口的羊脂白玉断簪。

指尖的颤抖传递到冰冷的玉片上。她摸索着,将其中一片——那片刻着疑似地图纹路的薄玉——紧紧地、死死地攥在手心。而另一片刻着“灰归海”三个字的薄玉,连同那半截断簪,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更深地塞进了衣襟的最深处,紧贴着最滚烫也是最冰冷的皮肉。

她缓缓地、如同举起千斤重担般,将那只紧攥着一片薄玉的左手,从衣襟里抽了出来。摊开掌心。

跳跃的火光下,一片指甲盖大小、温润半透明、边缘光滑的乳白色薄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玉片表面,布满了细微而清晰的凹凸刻痕,在火光下折射出神秘而冰冷的光泽。

公堂之上,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玉片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彻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攫取猎物的、毫不掩饰的炽热精光!他的身体猛地前倾,紧紧盯着云知微掌中之物,仿佛那是无上的珍宝!他身边的师爷更是激动得呼吸都粗重起来。

而沈砚,在看到那枚玉片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指节猛地攥紧,发出轻微的“咔”声!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玉,眼神深处,仿佛有极其复杂的东西在剧烈翻涌——是惊愕?是难以置信?还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他极快地瞥了一眼云知微那惨白绝望的脸,随即又迅速移开视线,看向主位上的萧彻,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削。

云知微摊开的手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掌心的薄玉冰凉刺骨,那凹凸的刻痕硌着她的皮肉,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她破碎的心上。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交出这个了……那片刻着“灰归海”的……我……

“呈上来!”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打破了死寂。

一名亲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从云知微颤抖的手中一把夺过那枚薄玉!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薄玉被恭敬地呈到了萧彻面前。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那枚小小的玉片,举到眼前,对着跳跃的烛火,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着上面那些细微的刻痕。火光透过半透明的玉质,在他俊美阴鸷的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整个公堂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紧紧追随着萧彻的动作。沈砚的视线也紧紧锁定在那玉片上,眼神锐利如鹰隼,似乎在极力辨认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萧彻缓缓放下了举着玉片的手。他的脸上,最初那攫取猎物的炽热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深沉的阴鸷和冰冷的失望?不,更像是被愚弄后的暴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他猛地抬眸,目光不再是看向云知微,而是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射向站在公堂中央的沈砚!那眼神中的寒意和质问,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沈侍郎,” 萧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带着山雨欲来的雷霆之怒,“这就是你所说的……足以颠覆证据链的……‘关键证物’?”

他将那枚小小的玉片,用指尖捏着,缓缓举到沈砚面前。烛火下,玉片上的刻痕清晰可见——那些凹凸的线条,弯弯曲曲,连绵起伏……哪里是什么地图?分明是……一片混乱无序、毫无意义的……涂鸦!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孩童信手刻下的、杂乱无章的纹路!

“这上面的东西,” 萧彻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雹砸落,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戾,“你告诉本王,它能颠覆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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