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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着雪粒,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一片刺目的白。明月紧了紧裹在云澈身上的厚裘,孩子的身体在不停地发抖,小脸冻得青紫。

离开破庙已经半月,他们深入这片茫茫雪原,寻找着神秘人口中“极北之地,万年冰窟”的踪迹。环境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恶劣,酷寒、暴风雪、还有神出鬼没的雪狼,每一步都如同在生死边缘徘徊。

凌风的伤势在严寒中恢复得极慢,他的左臂因为一次雪崩掩护他们而再次受创,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明月自身的灵力也消耗巨大,不仅要抵御严寒,还要时刻维持一个小的防护结界,保护云澈不被冻伤,更要分神压制怀中那枚越来越不安分的魂引。

是的,魂引变得越来越不安分了。

越往北,寒玉冰匣传来的震动就越频繁。那枚晶体内部的四色光芒流转加速,那丝隐匿的黑气也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更加活跃地游弋。更让明月心惊的是,云澈的状态也随之恶化。

孩子不再仅仅是夜间呓语,白天也时常会陷入短暂的恍惚,眼神空洞,口中喃喃着一些破碎而诡异的词句:

“锁…要开了…”

“好多手…在抓我…”

“冷…黑色的冰…”

每当这时,明月就必须立刻用灵力安抚魂引,同时唤醒云澈。她能感觉到,魂引中的“怨秽”正在试图以云澈纯阳的体质为桥梁,侵蚀他的神智。这让她心急如焚,寻找同心莲变得刻不容缓。

“明月,看前面。”凌风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指向远处。

透过漫天风雪,隐约可见一座巍峨雪山的轮廓,其峰顶形状奇特,如同被利刃从中劈开,形成一个巨大的“V”字形裂口。裂口深处,幽暗莫名,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那里…会不会就是…”明月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凌风点头,眼神凝重:“很像古籍中记载的‘冰魄裂谷’,据说其下连接着万年冰窟。但此地凶险,常有异象发生。”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去。没有退路了。

靠近裂谷的过程异常艰难。风雪更大,温度骤降,脚下的冰层布满看不见的裂缝。凌风用长剑探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明月将云澈紧紧抱在怀里,孩子的呼吸微弱,身体滚烫,竟发起了高烧,显然是魂引的侵蚀和严寒共同作用的结果。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裂谷边缘时,怀中的寒玉冰匣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明月几乎脱手!

与此同时,昏迷的云澈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幽光!

“到了…就是这里…”他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嘶哑的声线说道,挣扎着要从明月怀中跳下,“把钥匙…给我!打开它!”

“澈儿!醒醒!”明月死死抱住他,试图用灵力唤醒他,但这一次,云澈体内的“怨秽”似乎异常强大,她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

凌风见状,也顾不得探路,急忙过来帮忙按住疯狂挣扎的云澈。

“放开我!你们这些蝼蚁!阻碍我复苏,都要死!”云澈力大无穷,手脚并用,甚至张口咬在明月的手臂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裘皮。

混乱中,明月怀里的寒玉冰匣终于脱手飞出,“哐”地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冰面上。匣盖震开,那枚魂引滚落出来,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魂引离体的瞬间,云澈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幽光褪去,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他茫然地看着嘴角带血、死死抱着自己的明月和凌风,虚弱地唤了一声:“明月姑姑…凌风叔叔…我好难受…”随即又昏死过去。

而那颗暴露在外的魂引,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发光,而是开始主动吸收周围的风雪与寒气!晶体表面的光芒暴涨,四色光华疯狂流转,那丝黑气在其中穿梭,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更令人心悸的是,魂引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隐隐有无数模糊、痛苦、狰狞的面孔在光影中闪现、哀嚎!那是被束缚在魂引中,或是被其力量引来的残魂怨念!

“不好!怨秽在借助此地极寒阴气壮大!它要强行冲开某种封印!”明月失声惊呼。

凌风当机立断:“我去把魂引捡回来封住!你看好澈儿!”

他松开云澈,猛地冲向魂引。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晶体的刹那——

“嗡!”

魂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与能量冲击!一个巨大的、由光影和寒气构成的漩涡以它为中心骤然形成!强大的吸力传来,凌风首当其冲,被直接卷入漩涡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凌风!”明月肝胆俱裂,想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和怀中的云澈也被这股吸力牢牢锁定,动弹不得!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风雪消失了,裂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弥漫着淡蓝色雾气的冰原。冰原上,矗立着无数巨大的、扭曲的冰晶,每一块冰晶中都冻结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们保持着各种痛苦的姿势,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是幻境!魂引的力量,结合此地的极寒阴气,制造出了一个庞大的精神幻境!

明月紧紧抱着昏迷的云澈,警惕地环顾四周。她知道,这幻境绝非善地,其中必然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明月…姑姑…”怀里的云澈忽然发出微弱的呼唤。

明月低头,却发现云澈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疯狂或清明,而是充满了一种深切的悲伤和…熟悉感。

“沈…沈砚?”明月试探着,心中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在这幻境中,云澈体内属于沈砚的那部分命灯碎片被激活了?

“是我…”云澈(或者说,此刻主导他意识的沈砚碎片)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沈砚特有的低沉,“这里…是魂引内部力量映射出的…心象囚笼…也是…虎符封印的边界…”

他艰难地抬起小手,指向幻境深处:“怨秽…想打破封印…释放阴兵…必须…阻止它…”

“怎么阻止?”明月急切地问。

“找到…幻境的核心…那里有…我留下的一缕…清醒的意念…还有…微微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保护好…澈儿…别让…怨秽…完全占据…”

话音未落,他眼睛一闭,再次昏了过去,身体却比之前更加滚烫。

明月的心沉到了谷底。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这幻境不仅是怨秽搞的鬼,似乎还与虎符封印,以及沈砚、云微残存的力量有关。而凌风被卷入了哪里?是生是死?

她必须找到幻境核心,找到沈砚所说的那缕清醒意念!

她抱着云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无尽的冰原上跋涉。周围的冰晶中,那些被冻结的人影似乎活了过来,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她,发出无声的嘲笑和诱惑。

“放弃吧…把身体交给我…”

“加入我们…获得永恒…”

“看啊…那是你的心上人…”

幻象开始攻击她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她看到了重伤垂死的凌风在向她求救,看到了师父严厉地指责她学艺不精,甚至…看到了沈砚和云微相拥而立,对她露出失望的眼神…

“假的!都是假的!”明月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拼命催动所剩无几的灵力护住心神,抵挡着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幻境的核心。

那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冰面,中央矗立着两尊紧紧相拥的冰雕——那容貌,赫然是沈砚和云微!他们闭着眼,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相拥而眠。但在他们心口相接的位置,却插着一把完全由冰晶凝结而成的短剑,短剑的剑格处,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莲子虚影——那是…同心莲的投影?

而在两尊冰雕旁边,凌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更让明月瞳孔骤缩的是,一个完全由浓郁黑气凝聚而成、面目模糊的人形黑影,正悬浮在冰雕上空,伸出利爪般的黑气,疯狂地攻击着那把冰晶短剑和其上的莲子投影!每一次攻击,冰剑和莲子投影的光芒就黯淡一分,那两尊冰雕上也会出现细微的裂痕!

这就是“怨秽”的本体!它想打破这个由沈砚和云微残存意念(或许还有同心莲投影力量)共同维持的封印核心!

“住手!”明月厉声喝道,将云澈小心放在一旁安全处,拔出短剑,凝聚起最后的所有灵力,冲向那黑影!

必须阻止它!否则,一旦封印破碎,怨秽彻底掌控魂引,虎符封印松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她的攻击对那强大的怨秽来说,如同蚍蜉撼树。黑影随手一挥,一股阴寒霸道的能量便将她狠狠击飞,重重摔在冰面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不自量力!”黑影发出沙哑的嘲弄,继续攻击冰剑。

冰剑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莲子投影的光芒也越来越暗。那两尊冰雕上的裂痕也开始蔓延…

明月绝望地看着这一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被她放在一旁的云澈,身体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蓝色光芒——那是他纯阳体质本源的力量!这光芒似乎刺激到了那两尊冰雕!

冰雕中,沈砚和云微的影像,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目光越过怨秽,落在了明月和云澈身上,充满了温柔、不舍与…决绝!

“以我残念,护此净土。”

“以我余晖,荡涤污秽。”

两个虚幻而清晰的声音,同时在明月脑海中响起。

下一刻,两尊冰雕轰然炸裂!化作无数纯净的蓝色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般,裹挟着那颗即将熄灭的莲子投影,猛地撞向了那团嚣张的怨秽黑影!

“不——!”怨秽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咆哮,试图抵挡,但那蓝色光点中蕴含的,是沈砚与云微最后的不灭执念与爱意,是超越生死的力量!

嗤嗤嗤!

黑气与蓝光剧烈地交织、侵蚀、消融!如同冰雪遇到烈阳!

最终,在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中,怨秽黑影被彻底净化、消散。而那些蓝色的光点,在完成使命后,也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缓缓消散在幻境之中,只余下那颗变得凝实了一些的莲子投影,轻轻飘落,融入了云澈的眉心。

幻境开始崩塌。

明月挣扎着爬起,抱起云澈,又冲到凌风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昏迷!

她一手一个,拖着两人,在彻底崩塌的幻境中拼命向外冲。

当最后一丝意识被白光吞噬前,她仿佛听到两个交织在一起的、温柔而缥缈的声音在耳边轻轻道别:

“保重…”

“我们来世…再见…”

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现实中,冰裂谷边缘,风雪依旧。明月、凌风、云澈三人倒在冰面上,不省人事。那颗魂引,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光芒黯淡,晶体内部的那丝黑气已然消失,四色光芒也平和了许多,但在最核心处,那道细微的裂痕,似乎…扩大了一丝。

而在魂引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含苞待放、并蒂而生的莲花虚影,一蓝一白,紧紧依偎,散发着微弱的、却充满生机的光芒,守护着昏迷的三人,也守护着那枚平静下来的魂引。

同心莲的投影,在现实显化了。但这投影,能维持多久?真正的同心莲,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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