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真相,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将云微推入了更深的炼狱。
那碗药,不再是模糊的、带着未知恐惧的毒饵,而是清晰地、具体地,变成了**沈砚的血**。每一次回想那浓重药味下掩盖的腥甜气息,她的胃就一阵翻搅,喉咙发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属于他的血珠粘附在她的食道上,随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不断地提醒着她正在承受的、这世上最悖伦最肮脏的“滋养”。
她试图抵抗。
当翌日傍晚,殿门再次被推开,药味弥漫进来时,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死死缩在离门口最远的墙角,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无孔不入的气息,就能压制住体内那因为“饲喂”时间临近而愈发汹涌的躁动与渴望。
“时辰到了。”嬷嬷的声音冰冷,端着白玉碗走近。
云微猛地摇头,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身体因为极致的抗拒和生理的渴求而剧烈颤抖,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随时都会崩断。
“滚……滚开……”她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微弱却带着濒死的决绝。
那嬷嬷嗤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昨日发疯,今日便学乖了?这可由不得你。”
另一个嬷嬷上前,动作粗鲁地想要掰开她护住头脸的手臂。
“别碰我!”云微如同被灼伤般猛地弹开,赤红的眼睛里满是疯狂与恐惧。她挥舞着手臂,指甲在空中划过,带起微弱的风声,“我不喝!死也不喝!”
那嬷嬷被她这激烈的反应逼退一步,脸色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便要强行制服她。
云微像一头被困的幼兽,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扎、踢打、嘶咬。她能感觉到那药碗就在附近,那气息如同魔咒,一边诱惑着她,一边又让她恶心得想要立刻死去。混乱中,她的手臂撞翻了嬷嬷手中的药碗——
“哗啦——”
大半碗药液泼洒出来,溅湿了嬷嬷的衣襟,也溅了几滴在云微的脸颊上。
那温热的、带着腥甜的液体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云微猛地一僵。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体内那疯狂叫嚣的饥饿与躁动,像是被这几滴药液瞬间**安抚**了下去!虽然并未完全平息,但那足以逼疯她的痛苦峰值,竟真的降低了!
而她的身体,在她意识做出反应之前,已经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那溅落在脸颊上的几滴药液所带来的微弱“滋养”!
这发现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连挣扎都忘记了。
那两个嬷嬷也愣住了,看着洒了大半的药碗和突然停止反抗的她。
云微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那一点湿润、粘稠的药渍。恶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可在那恶心之下,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生理性的**满足**。
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在欢呼,在渴望更多。
“看吧,”端着空了一半碗的嬷嬷冷笑道,“装什么清高?你的身子,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云微的心脏,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彻底戳破。
是啊,她的身体,早已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端碗,不去吞咽,可她控制不了这具被“同源”之力改造过的躯体,对沈砚鲜血那深入骨髓的依赖和渴望。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沈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并未离开多远,或者说,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洒了大半的药碗,以及那个僵在原地、脸上还沾着药渍、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云微。
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对那两个嬷嬷挥了挥手。
两人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沈砚走到云微面前,蹲下身,伸出手指,不是去擦她脸上的泪,而是轻轻抹去了她脸颊上那点暗沉的药渍。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的皮肤,却让她猛地一颤,仿佛被毒蛇舔舐。
“何必挣扎。”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你抗拒的,是你自己。”
云微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如雕塑的脸。恨意如同岩浆在胸中翻滚,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她能说什么?能做什么?所有的反抗,在这具不争气的身体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徒劳的表演。
沈砚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照出她此刻狼狈、绝望、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般的模样。
“承认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也带着一种残忍的笃定,“你需要它。就像……”他微微凑近,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说出那句将她彻底打入深渊的话,“……你需要朕。”
云微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骤然停止。
需要他?
需要这个毁了她一切,将她打入这无间地狱的男人?
不!
她在心中疯狂呐喊。
可她的身体,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因为近距离嗅到他身上那清冽龙涎香下、更浓郁的、属于他鲜血本源的气息,而再次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一种……近乎**愉悦**的、渴望靠近的战栗!
这生理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感到绝望和羞辱。
她看着沈砚,看着他那双仿佛早已掌控了一切、包括她这具可悲身体的眼眸,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将她从头到脚淹没。
挣扎,有什么用?
反抗,有什么意义?
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她还是会渴求那碗药。
她还是会依赖他的血而活。
就像他说的,她需要它。
她需要……他。
这个认知,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也碾碎了她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尊严。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向那洒了一半的药碗。仿佛关闭了所有对外界的感知,也关闭了自己残存的、微弱的灵魂之火。
沈砚看着她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如同认命般的姿态,眸色深沉如古井,无波无澜。他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站起身。
“收拾干净,再送一碗来。”他对着殿外吩咐,声音依旧冰冷。
然后,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云微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闭着眼,一动不动,如同死去。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当新的药碗被送来,递到她面前时,她没有再挣扎,没有再看一眼。她只是麻木地、顺从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白玉碗。
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触感。
鼻腔吸入那混合着药味与他鲜血气息的味道。
这一次,她没有呕吐,没有抗拒。
她只是仰起头,如同完成一项早已习惯的、令人作呕的仪式,将那暗沉粘稠的液体,一口一口,**平静**地咽了下去。
药液滑过喉咙,带来熟悉的暖流与安宁,也带来了更深、更沉的死寂。
她喝下的,不仅是他的血。
更是他强加给她的、无法摆脱的宿命。
从这一刻起,那个会挣扎、会哭喊、会恨的云微,似乎真的死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具需要依靠仇人鲜血维系生存的、名为“云微”的**空壳**。